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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梁國曆任女帝皆驚才絕豔耀如春華,更兼政治手段強硬狠辣,且愈是美豔的君王,愈是暴虐,這一特征到先帝執政期間貫穿地淋漓盡致。


    先帝在位四十二年,朝中官員動輒貶謫者無數暫且不算,僅宰相一職前後共任命六十餘人,其中二十三人被誅殺,九人全族陪葬!第一任儲君為先帝親手刺死,其狠戾程度可見一斑!


    但與此同時,先帝政績卻是不容任何人抹殺的。這盛世強國乃是雷厲手段霹靂作風拚殺而來,雖徭役繁重戰事連連,卻不得不承認,最輝煌的時代是先帝打下的。西梁將士的悍戾之名在鄰國心中是不可撼動的,附屬小國自此戰戰兢兢,說是被嚇破了膽並不為過。


    然而,新任女帝登基,將西梁國風徹底顛覆了個徹底。


    小女帝不是最年幼的執政者,卻是最懶怠綿軟的,也應是將皇族得天獨厚的容顏盛放到極致的一位君主。西梁臣民無不以為,再無人姿容可出其右。


    先輩打下的基業雄厚,國力強盛,到她手裏大抵還是敗得起的,況攝政王祁連琮同左相老人家盡心輔佐,文治武功能與之比肩之人少之又少。


    另一方麵,小女帝雖不比先帝雄才大略,卻也是天資甚高稟賦過人,內憂外患盡除,這般太平盛世也不求她去侵略別國,政績倒也不必苛求。


    再則,一個暴戾的君主再聖明決斷開疆擴土創千秋基業,於百姓而言,到底不比小女帝更得民心,輕徭薄賦,修嚴苛律法,大興科舉,重用賢才良將,諸如此類,“仁政”二字當之無愧。


    自然,一半是攝政王的功勞。


    論起來,小女帝頗受擁戴,隻一點略受詬病,至今無後。


    眼看破瓜之年將過,女帝遲遲不納帝妃立帝君,皇嗣並非女帝一人之事,乃是國之大事,但女帝百般推諉,宗親勸諫,群臣進言,百官上奏亦未能改變女帝心意,本奢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施壓,但出乎意料地是,攝政王卻按下不表,直教人摸不透心思。


    現下和親一事攝政王已婉言拒之,左相特地當朝指出來,自有別的目的。


    “陛下,攝政王拒大周和親自有考量,但外族便罷了,選帝妃一事卻不可再拖延。如今攝政王身體抱恙,此事還請陛下交由老臣操辦……”


    連江楚聞言頸子立刻伸了三尺長,十二旒擺動的綴珠半掩住她饒有興致地模樣。


    意識到自個兒表現得太興奮似乎不妥,連江楚斂去神色,故作漫不經心地重複道:“選帝妃?”


    若是從前,女帝必然已怒目斥責了,但左相是何許人?


    能在這變幻莫測的官場裏混得如魚得水,屢屢化險為夷穩坐釣魚台,如今雖以年邁,卻無人敢小覷。


    左相不卑不亢,八風不動地頂著觸怒女帝的風險,似諫言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


    “正是,陛下仁政愛民,操勞之餘也該充實後宮,廣納帝妃,早立帝君,為皇室誕下子嗣,如此江山萬代……”


    “別說了!”


    連江楚驟然出言打斷,似是有些煩躁地敲了敲膝蓋。


    微重的語氣令偌大的朝堂瞬間死寂一片,群臣斂息屏氣,以為左相之言惹怒女帝,原等著附議的大臣個個噤若寒蟬。


    左相極擅言辭,不過分吹捧以致阿諛奉承,再點名要害不顯得脅迫,這般都教素來敬重朝中棟梁之臣的女帝厲言駁麵,誰又敢貿然出頭。


    良久,就在群臣偃旗息鼓之時,卻聽那高位之上,女帝溫溫淡淡的聲音不疾不徐地傳來,“不必過於隆重,選妃大典就免了,先呈畫像來,朕閑暇時自會翻看,介時再行殿選。”


    知女帝不喜勞師動眾,不行勞民傷財之事,群臣高唿陛下聖明,選帝妃一事有了眉目,散朝之時無不喜笑顏開。


    *


    雖身份地位尊崇無雙,手握至高無上之權,但連江楚這一輪實則備受製衡。


    一方麵是係統所有的提示僅局限於一張故事卡。


    且甚是奇怪的是,她好像拿錯了劇本,這故事卡顯然不是以她的角色為切入,她懷疑自己拿的是祁連琮的劇本。


    背景大概是,攝政王自幼以嫡長子身份世襲爵位,卻是女扮男裝繼承香火!攝政王秉承祖訓,盡心輔佐新帝,但新帝昏聵無能,聽信讒言殘害忠良。攝政王的政敵丞相主張另立明君,暗中行事,但攝政王遵從先帝遺命,是堅定不移的保皇派。


    其間,丞相幼年時同攝政王一同落水,意外知曉攝政王竟是女兒身,青梅竹馬,兩小不猜暫且不提。


    攝政王虛長皇帝幾歲,新帝兒時常黏在他身側,但登基後受奸臣挑唆,忌憚攝政王權勢,卻不露形跡,對朝中暗流湧動更了若指掌。


    皇帝羽翼漸漸豐滿後,欲利用攝政王鏟除丞相。而丞相心悅攝政王,因早察覺皇帝異動,不顧政治立場提醒於她,結果反被她利用,昔日摯交情誼在權力角逐中撕扯得麵目全非,卻正中皇帝下懷。


    攝政王被皇帝設計移交政權,鎖在深宮受製於人,丞相為救她潛入皇宮被圍剿身死,攝政王亦自盡了。


    “花綿,你以為攝政王其人如何?”


    連江楚翹著一腿,絲毫不顧帝王儀態地半躺在金絲楠木鑲珠嵌寶鳳獸軟塌上,身下鋪就的點翠雀羽襯得她靡顏膩理,尊貴無匹,卻又隱隱透著淡淡的痞意。又是群芳難逐的容貌,教她即便是散漫地隨意瞥上一眼,亦是無聲無息地勾魂攝魄,別有一段風流。


    剝著榛子的花綿熟知女帝心性,倒也不甚拘謹,“奴婢以為,攝政王輔佐陛下您竭盡心力,是為賢臣。”


    “祁連琮本權傾朝野,朕再將政權挪交到他手上,你說……”連江楚轉眸看她,“會不會激起他的野心,將來謀權篡位?”


    花綿驚得手滑了一下,榛子滾落在古樸雅致的波斯地毯上,忙蹲下身撿起來丟進掐絲琺琅渣鬥裏。


    她畢竟隻是小小女官,囁嚅著道:“陛下,奴婢不敢妄議朝政!”


    連江楚嘖了一聲,“朕準你議,但說無妨。”


    “這……”花綿猶疑了一會兒,斷斷續續道,“約莫……約莫不會吧……”


    “……”


    要的是他會啊!


    連江楚簡直想扛起大旗鼓動攝政王造反呐!


    他不當皇帝,她就得翹辮子啊,是以必須使盡渾身解數逼著一代忠良謀權篡位,推翻她的統治啊!


    但是現在看來,顯然不夠,還是要再加幾把料……


    連江楚苦思冥想了一會兒,又覺得哪裏隱隱不對。


    她猜測祁連琮同她換了身份牌,那故事卡上的劇情梗概就對不上了啊。


    比如女扮男裝,祁連琮那八尺魁梧武將的形象,應該……或許……不能是女身……吧。


    就算有這麽辣眼睛的世家貴女,丞相他老人家年近五十,兒孫滿堂,暗生情愫什麽的……這得是多麽強大的心髒才能發展出這麽驚天地泣鬼神的曠世絕戀啊!


    不可能不可能!


    連江楚麵目扭曲地搖了搖頭。


    難道隨著身份的改變,劇情隨之顛覆了?


    不行,見祁連琮的時候還是要摸襠確認一下才放心……


    *


    勤政殿內,連江楚將堆積如山的奏折推到邊角裏,命花綿多點亮幾盞燭燈,手下畫像翻得嘩嘩作響。


    天呐,這都是哪裏來的絕世聖品美男子哇!


    第一幅衣帶飄飄手執洞簫的謫仙一般人物,側顏溫潤,君子如玉不外如斯。


    下一位劍眉風目,墨色長袍衣袂翻飛,堅毅唇瓣同眸底的淩厲之色使得冷傲氣勢躍然紙上。


    亦有一雙桃花眼似醉非醉,五官精致深邃,風流多情的貴公子模樣。


    ……


    關鍵是,好幾位長得像她在現代的牆頭啊!!!


    連江楚打了雞血一般瘋狂地翻找有沒有像她本命的小哥哥!


    身後,花綿一臉複雜地看著女帝垂涎欲滴的模樣。


    她想起左相大人鄭而重之地囑托,命令她務必時常提醒敦促女帝閱覽畫像。


    嗯……


    左相大人,不瞞您說,奴婢以為您還是謹防陛下將來色欲熏心,從此君王不早朝吧!


    沉迷於美色的連江楚破天荒地在勤政殿堅.挺到三更半夜,遲遲不肯歇息。


    殿外宦人宮女們不禁熱淚盈眶。


    陛下不僅仁政愛民,現如今更勵精圖治夙夜匪懈,往後誰再敢背地裏議論陛下懶政,一定要狠狠撕了他的狗嘴!


    考慮到不能太貪心以免崩人設,連江楚痛苦取舍一番,左右糾結了許久,最後挑選出十名龍章鳳姿玉質金相的世家子弟。


    一直暗暗疑心女帝此番乃是利用緩兵之計的左相,見女帝如此雷厲風行,剛送過去兩日不到的畫像,這麽快就有了答複,登時潸然淚下!


    女帝果然深明大義,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皇室子嗣,即便違逆本心,還是迅猛決斷定下了帝妃人選!


    殿選之日,連江楚端坐在偏殿烏木雕龍圈椅上,幸福得快要昏過去。


    一排年紀相仿,約莫加冠之年的年輕男子立於殿中央,身形頎長,身姿筆挺如竹如鬆,姿容當屬罕有,雖氣質不同卻各有千秋,皆一眼驚豔,絕非庸脂俗粉。


    十二幅刻有先輩祖訓的屏風前,花綿暗暗戳了一下連江楚的脊背,悄聲道:“陛下,奴婢覺得站在最兩側的兩位公子瞧著似乎不是很願意入宮啊……”


    連江楚沉吟了片刻,以手掩唇,同樣壓低聲線道:“你懂什麽,這是要彰顯自己的不同之處,故意引起朕的注意!”


    花綿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一眼麵若冰霜的二位王孫貴胄,儼然一副生人勿進之姿,不得不尷尬地再次詢問道:“嗯……陛下,您確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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