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上來發現他狀態不對,上手抓住他的帽簷,聲線輕柔卻篤定:「還記得吧,我說過我的目光會一直在你身上。」


    「即時你被拖入地獄,我會第一時間發現並跳下去將你拖上來。」


    「所以不要害怕。」


    他說完又故意大聲道:「唉,你這帽子戴歪了,而且要戴穩一點,不然等一下一陣風就能把它吹跑了。」


    說完他又湊近他耳邊一點,徐徐重複一遍:「我就在你麵前,我的目光會一直在你身上。」


    在今天之前,林以舟從來不相信語言真的能夠撫平人身上的恐懼情緒,或者說,害怕心理。


    在他身上,小時候,縈繞在耳畔的,更多的是父母或敷衍,或冷漠,或責怪的話語,而長大後,他曾得到過鮮花,但同時也伴隨著更多惡意的言語。


    漸漸的,他變得不愛說話,怕反駁的話語會成為刺向別人軟肋的一把尖刀。


    但這一刻,他好像從另一個維度感受到了語言的力量。


    自踏進水裏上船以來,林以舟瘋狂跳動的心髒一刻未曾停歇過,腦海中不斷閃過顧嵐抓著他跳入護城河的畫麵,感覺自己不是在船上,而是在河底,隨時等待溺亡的召喚。


    而此刻,腦海中顧嵐歇斯底裏的「我們都不要活了,我們一起去死」尖銳話語被沈旭溫煦堅定的話語取代,毫無規律瘋狂跳動的心髒也逐漸變得規律。


    與此同時,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發冷的身軀也開始慢慢迴溫。


    見他狀態好了一點,沈旭再次湊近他耳邊,笑道:「如果實在還是害怕,等一下你可以直接閉上眼,你放心,我會劃船,我會帶領好大家的。」


    「不過不建議閉上眼,閉上眼睛其他感官會被放大,這邊建議看我哦,我足夠好看,一時半會應該看不膩。」


    說完沈旭又幫他檢查了下巴處的帽繩,放聲道:「現在肯定不會被吹跑了。」


    坐下,沈旭假意看了看兩邊的景色,隨即視線落到林以舟身上,感嘆道:「麵前的風景真的是太好看了。」


    坐在中間的溫悅聽到附和:「我也這樣覺得,果然海景始終是我心裏最好看的地方。」


    沈旭盯著眼前的人,由衷地讚嘆道:「對,真的很好看。」


    此時此刻,在他麵前,就好像是一副水天相接的畫作,而他眼前的人,無疑是這副畫中最濃墨重彩,最亮麗的那一筆。


    「這輩子我都看不膩。」


    「景色美則美矣。」江斯遠坐在沈旭身後,視線同樣落在林以舟身上,接話道,「但要說一輩子都看不膩,是不是太誇張了?」


    聞言,沈旭沒有轉身,目光始終落在眼前人身上,明顯不想多費口舌:「誇張與否,我說了算。」


    林以舟被墨鏡遮擋住的視線落在沈旭眼裏,即使知道對方看不見自己的眼睛,但他還是別開了視線。


    那雙眼睛好像有魔力,隨時能把人吸進去。


    圖導坐在遊艇上,舉著大喇叭,好像在進行什麽比賽一般,頗有氣勢地喊:「大家準備好了嗎?」


    熟料他沒有得到想像中頗有氣勢的迴答,隻有沈旭笑眯眯道:「準備好了,但這邊建議你別坐在遊艇上說話不腰疼。」


    圖導頓了一下,嘻笑道:「好的,我馬上消失,我在前麵三分之一的地方等你們哦~再見我親愛的嘉賓們~」


    話音隨著遊艇的嗖嗖聲響遠去。


    林以舟不動聲色地深唿吸幾次,打算站起身看看大家的入座情況。


    他一鼓作氣站起身,雙腿卻立刻做出抗議,不願再支撐他的身體,任由他往海裏倒去。


    第015章


    沈旭迅速起身接住他,船身本就不穩,動作陡然大幅度變換,船身晃動加劇,導致兩個人都沒有站穩,一起栽進海裏。


    木船不高,海岸線位置的海水也不深,未漲潮時水深不過大腿,但盡管如此,在下落期間,沈旭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將人抱著轉了個身,落水後又迅速將人的上半身舉過水麵,緊接著快速率先起身將人從水中拉了起來,一把將人托舉起來放到船沿上,替他抹去臉上的水漬,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嗬成。


    甚至連當事人林以舟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睜開眼,入眼是沈旭一臉擔憂的神色。


    沈旭手臂有力地扶著他坐在船邊,由上及下地看著他,聲音微喘:「你沒事吧?」


    林以舟看著眼前滿臉水漬的臉龐,落海時突然停止跳動的心髒重新跳動起來,腦海中莫名出現一個聲音:


    ——他真的抓住你了。


    方才被驟然放大的恐懼好像也被急劇收迴,意識到自己經歷了什麽之後狂跳的心逐漸歸於平靜。


    「我沒事。」林以舟以最快的速度逼迫自己恢復狀態,盡力放平唿吸,「謝謝。」


    沈旭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落肚,道:「沒事就好,坐迴船上吧。」


    臨出發前,沈旭又湊近問他:「你真的沒事吧?」


    林以舟微微頷首。


    他想,經過剛才的事情,如果沈旭在的話,他或許可以嚐試著直麵深水區域。


    木船出發後沒有再發生什麽意外,木船很順利地到達了三分之一的工具交換點,導演將嘉賓們迎接上來,喋喋不休地想採訪一下各位嘉賓關於劃船的想法,但所有人都累得夠嗆,一個個都是「嗯,啊,哦」地敷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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