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遠凝越聽臉色越陰沉,若不考慮她在病中,他壓著自己的氣性低聲下氣:「你還在說這樣的傻話,阿寧。我放不開你,明白嗎?我無法放開你,我同意你離開,我以為我會做到,但我做不到。至於阿杏,她很可憐的,我希望你寬容對她。」


    寬容!這個詞,不是唯一,把他想享齊人之福的企圖暴露無遺,林寧頓住,冷冷鄙視地盯著他。


    「我嫁給你時你並不珍惜。我和你已經離婚了,你還要限製我、禁錮我。你自己不覺得荒謬嗎?還要我寬容姚阿杏,你要求我隻能孤獨一世,隻能選擇你,而你對自己是什麽標準,到底想腳踏兩隻船?可惡!」林寧控訴著,眼淚又不由自主淌下來,雙手更激動捶著床沿。 「我現在不能跟你說太多,因為我有我的難處。阿寧,請你相信我,我會不顧一切保護你,這諾言始終有效。」季遠凝鄭重道。 他望著她的淚流滿麵,言語是如此無力疲軟,竟然不知該說什麽。 「所以,你又在對我許諾了?」林寧忽然淚中帶笑,一抹看起來極其古怪的笑,「季先生,你不覺得你的諾言太輕易了麽。」   「阿寧,我對你說過很多話,我知道好多你都已經忘了,但我不會忘記,因為我全是發自肺腑,請你信任我。」季遠凝誠懇道,再次抱住了她。 林寧抹去臉上淚痕,他的承諾,他的話,就算今晚出自真心,明天呢?她還記得季遠凝被下藥那夜翻雲覆雨,第二天還是一切如故。他能做什麽,為自己做些什麽,嘴上說得漂亮,行動上依舊隻能把自己關起來。她想信也不敢信,不能信!   「太遲了,太遲了。」她笑著搖頭,一直搖頭,然後狠狠推了他,用自己最大的氣力,抗拒著他的任何行為、任何言語。   「你別過來,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你走,你走!」林寧的喊聲無比痛苦。苦的是她被狠狠纏繞在這份感情裏,掙不開逃不掉,受的是她自己,捱的也隻是她自己。她的喊聲最後變得聲嘶力竭,隻是做著嘴型:你走!


    每次他的靠近,都變成了她的瑟縮逃避,而他是令她痛苦的根源,連心髒都變得再次抽痛起來。


    她像一條被抽了氧氣的魚,在水麵上浮著,嘴唇一張一翕,熟悉的心悸頭暈再次襲來,她摁著心口,季遠凝著急地喊:「阿寧。」


    「咚咚。」邢濤覺得不對,敲門進來,季遠凝還著急地把驚恐的林寧攬在懷裏。  邢濤看了眼這個場麵,道:「剛剛我送醫生迴去,他跟我說了些話,小季你要聽嗎?」   「什麽話?」季遠凝的眼圈紅了,他聽見邢濤的聲音,轉向他。   「醫生說,情誌不舒最不能囿於這樣的環境,得放開她,隨她自己的意,才能真正留住她的人。」   「何意?」   「你是聰明人,明白我的意思,隻是你要問問自己的心想不想懂。」邢濤看著他。   「你們……把我送去玉溪庵吧。我知道雲城裏有座尼姑庵。」林寧輕聲道,邢濤進來她慢慢緩過氣,心亂如麻間想起玉溪庵,除了那裏的暮鼓晨鍾,還有一點想打聽傅石何往的私心。


    玉溪庵裏應該會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季遠凝起先猶豫,邢濤附耳對他說了幾句話,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終於點了頭,「那好吧,邢大哥,玉溪庵裏我不熟悉,得麻煩你安排。」   「好說,為了你和林小姐,我也算豁出去了。」邢濤道。


    第八章 盡燃(5)


    幾天後林寧退燒,又迴到了玉溪庵。臨走時,季遠凝沒來送,她問邢濤,下葬的是誰,問了半天,邢濤顧左右而言他。   這次是邢濤托人與主持惠淨師父說好話。他以為惠淨師父很難相與,沒想到她一口答應了。   「阿彌陀佛。」惠淨師父待邢濤 的人離開,林寧自己收拾包裹時,進客房對她雙手合十道,「沒想到林施主尚在人世,小石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聽聞林施主你的死訊,小石嘴上不說,心裏特別難過。」   「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都是我拖累了他。」林寧自責道。   「林施主不必自責,世上事自有定數,我們隻能做自己做得到的。小石送你們離開,已經做到他做得到的,倘若你們能離開自然是喜事。若不能離開,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定數,算是天留人。」惠淨師父悠然道。   林寧聽著她慢條斯理的分析,焦躁的心情頓時平復許多,就知道這裏來對了。   「我已經叮囑小石從庵裏隱蔽的後門進出,林施主不必擔憂他們會發現小石在這裏。」   「謝謝你,惠淨師父。我實在是麻煩你們了。」林寧謝道。   「我相信這是緣分,小石也該有所歷練,懂得什麽是他的,什麽不是他的,時間到了他就會懂得。」惠淨師父頷首道,「林施主你先休息吧。」   林寧聽著庵裏做晚課的悠長鍾鼓,自己跟著拿了心經在念:觀自在菩薩,行深波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她正在默念,門外有人敲門。   「是誰?」她放下經書,問道。   「林小姐,是我傅石。」傅石輕輕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門開了。裏麵是前幾日令他痛苦難當的人兒,如今活生生站眼前。她瘦了不少,一定吃了不少苦。   傅石眼睛逡巡她身上,滿是久別重逢的欣喜,他說,林小姐,我真高興你還活著,這些天你去哪了?   「傅管家,你能平安我也很欣慰。」林寧避而不答他的話,岔開話題道,「對了,我正有話想問你。」   「問吧。」傅石道,他猜到她想問什麽。   「季遠凝下葬的究竟是誰?」林寧把心中最疑惑的部分問出了口。   「我說了你別傷心,我猜隻有菊蕊,我當時沒能救出她。」傅石嘆口氣,「林小姐,是我無能。」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林寧驀然大慟,垂頭坐在床上,熟悉的淚水瞬間湧出,紛紛滴落,「原來她是託夢給我,向我告辭的。她真的走了,真的走了……傅管家你知道我從沒有把她當做我的丫鬟,她是我在季園最親密的姐妹,而我……我……都沒辦法送她最後一程……」   林寧兀自沉浸在過去的迴憶裏,越想越覺悲痛悲痛,季園裏她挑了活潑的菊蕊做丫鬟,挑中時她嘻嘻的笑、她偷偷給自己帶避子藥、悄悄為自己和張慧清當鴻雁、還有火車站裏她為自己下跪苦求、最後時刻還站出來跟自己同甘共苦……林寧自思從沒有給過菊蕊什麽,一是自己沒有能力,更因為疏忽了她的需要……倘若她還在季園,世間不會多一具死屍,而是添一對愛侶?  越想,林寧越怨怪自己,怎麽這麽沒用!沒用到目下她隻能任由眼淚紛紛流個不停,不能為她做些什麽!   傅石見她眼淚止不住,難過過頭,心又驚又痛,恨自己不該把菊蕊的事情對她說,若是瞞著她也不至於令她如此。傅石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子。   他想上前安慰她,想拍一拍她的背,還是自己忍住了。他抽把椅子陪坐她一旁,等她心情恢復。   「我還有件事情要求你。」良久,林寧才收了眼淚,傅石遞了手帕給她擦眼淚。   「林小姐,你我同生死共患難,別提求字。」傅石道。   「希望你可以把我活著的消息,送給張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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