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妍雪一甩手:「瞧你怕成這樣,天亮以後迴又怎麽樣?我偏不迴!」


    這當兒發起脾氣來,無論說什麽,都被她一句話嗆迴去,裴旭藍委實摸不著頭腦。他急著迴去,還是覺得那幫白衣人詭異莫名,趕快離得越遠越好,可是言語動輒得咎,隻得默默無語。


    流星少了,偶然一二星劃破天幕,就象最後零落的煙花。


    黎明前的黑暗籠罩了大地,隻有華妍雪亮晶晶的雙眸,忽然有難言悲傷。裴旭藍凝視著她黑夜裏柔美絕倫的麵龐,一顆心便如春風裏的楊柳,遊曳不定。可是她在想什麽?他猜不透她的心思,與這比他大了三個月的師姐朝夕同處, 密行密語,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仍舊猜不破她一點沉沉心事。


    手上一暖,卻是華妍雪溫軟滑膩的手伸過來,「阿藍。」她垂下眼瞼,「你以後,不許那樣。再不許把我推開,記得麽?」


    「我……」裴旭藍臉紅了,「小妍,我……」


    「我會過意不去。」她道,「阿藍,倘若你因此有什麽閃失,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的。」


    裴旭藍一愣,苦笑起來,這樣好強的女孩子……她是說,她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自己,並不想連累別人,哪怕這個「別人」,是他裴旭藍。


    猶記他倆初相見,他抱著她躲在荷池底下,帶著她策馬狂奔,那時候他們人在一起,心也在一起,如今長大了,她卻說不要他為她付出,她和他,明明白白分出了彼此。


    他在想,這是長大了的代價麽?早知如此,但求不長大。


    最後一顆流星燃燒起來,幾乎照亮了西方半邊天空,裴華都被吸引了過去,觀看這最後一幕燦爛。


    華妍雪分外幽寂的聲音:「流星在宇宙間醞釀多少個千年,不知過往,不求將來,隻為最終燃燒這一下,難道這便是冥冥中定下的宿命?」


    「別這樣。」裴旭藍陡然明白了她的心事,「你一定會找到你的父母。」


    華妍雪看了看他,低聲說:「其實你——」


    數聲怒吼湮沒了她的聲音,劃破黎明之前包容一切的黑暗和寂靜。


    風裏,送來兵刃交接的激烈撞擊。


    裴華一驚而起,脫口叫出:「那個少年!」


    第二一章 蕭茄驚拍龍在野 圍攻


    山頂上,方才神秘肅穆的膜拜聖地,化作人間屠場。


    白衣少年背靠巨石,抹去唇邊不絕溢出的血絲。


    敵人從兩條山道上同時包抄上來,人數占據絕對優勢。三四個人圍住一個人打,自己這方純屬挨打還不了手的局麵。


    潛入大離國境,一直刻意保持低調,收斂鋒芒,未料今夜與天接語的關鍵時刻,遭遇到明顯是有備而來的圍攻。


    更糟糕的是,他今天所帶的人,由於儀式需要,也由於保密需要,並非隨行人員中以武功見強的一批人,他們大多有些外家功夫,但沒內功,其中更無高手。


    對方從什麽時候起盯上了自己,是有意選擇這個時機出手的嗎?


    到底是誰泄露了消息?!


    恚怒之餘,暗罵那兩個少不更事的小傢夥,若非發現他們掩伏其下,使自己未能及時轉化天地精華的力量,反而因為救那個少年而挨了一劍,何至於被逼到如此狼狽的地步。


    他暗自提氣,忍住身體內部不適感,法杖頂端再度凝起光芒。


    兩名白衣人捨命撲上,扯住他,大吼大叫,指著那條隱僻小道,兩個中原孩子曾經潛伏的地方,意思是讓他也從那兒下去。


    「想逃麽?別癡心妄想了!邪端異教,一個也別想走脫!」


    敵人從左右路同時襲上,兩邊各自有首領,說話的這人是左邊的,披風蒙麵,擎九環重刀,語意張狂,搶先一步攔在路口。


    少年冷漠如雪的麵容上,忽然露出一點笑容。那是冰天雪地裏,萬古不化的嚴冰,充滿了嘲弄、鄙薄、和冷酷,讓人見了,不自禁機靈靈打個寒噤。小小年紀,他的冷漠與高傲,使得他象九天之上的鳳凰,睥睨蒼生。


    「就憑你?」


    法杖伸出,杖頭光芒流轉,連它整個杖身,也變得通體閃亮鮮紅,杖頭上鳳鳥的頭高高昂起,宛若火鳥涅槃。


    火鳥倏地一點,刺到那人麵門,蒙麵人九環重刀正麵迎劈,哐啷啷一串劇響,九環刀隻剩刀把,火鳥卻也頓失光芒。


    少年雪白的臉上添起兩片血色,身子沒有動,然而鮮血即刻染紅了半邊衣袍。


    那人哈哈大笑:「狂妄小子,受死吧!」


    這少年一擊之力詭異絕倫,然而已是強弩之末。


    兩個白衣人沒命價衝上來,把少年保護在身後。


    蒙麵人粗魯咒罵一句,他兵器雖失,掌下力道仍兇猛強勁。兩名白衣人迎到中途,忽然一個抓住白衣少年向後猛退,另一個人飛身撲上,攔腰抱住蒙麵大漢。


    蒙麵人怒吼,巨掌拍下,隻拍得那人鮮血狂噴,骨折筋斷,然而兩隻手卻仍然緊抱不放。


    白衣少年卻走不脫,一名清瘦老者擋住了去路,激鬥之餘,故作閑暇拈鬚而笑:「不要急著走嘛,雲世子。」


    白衣少年眼色幽深冰冷。


    老者微笑道:「兩國邊境戒嚴,雲世子以萬金之軀,私入我大離國境,不知有何用意?」


    少年聳了聳肩,又微微展了笑顏。與方才不同,這次他的笑容,卻是有點忍俊不禁,仿佛看見了什麽荒唐之極的事情,辛苦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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