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聞言下之意,內臣裴悠瑾並不知曉宮物外流之事,而是窯中下人貪圖小利,將本應掩埋之「瑕品」偷留下一二,再轉手賣至玄青東市。


    「早立東宮」字樣落在案頭,梗在豐慶心口。


    許是二皇子迴京之舉讓沈門中人心生惶恐,一連幾日都有大臣言辭切切論立太子之事,言語之間還暗示二殿下形骸放浪,三殿下賢名在外。他本已有所警惕,今日又聞裴悠瑾之事,心上不悅幾已翻湧。


    玉扳指輕叩三下,豐慶眉頭舒展,「敲山震虎」四字驀然浮出腦海。


    他垂目看向堂下。莫聞依舊一動不動盯著身前的方寸之地,好似那滿頭大汗便是他的忠心一片。


    與昔日之隱知秋不可同日而語。


    案頭燭火熒熒,照得人心尖惶惶。


    「慈覺。」禦書房中隻剩下豐慶與慈覺兩人時,豐慶輕啜涼茶,悠悠開口。


    「奴才在。」


    豐慶端茶的動作微微一頓,忖度片刻,他一邊放下茶盞,一邊微偏過頭道:「得空之時,多出宮走走。若有練武的好苗子,帶進宮來好生培養。記住,務必家世清白,了無牽掛。」


    慈覺眸光倏滯。


    豐慶落在摺子上的眸光倏忽悠遠,如話尋常道:「潛鱗戢羽,隻有潛鱗,怕是不夠……」


    聽懂話中意,慈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惶恐高唿:「陛下!」


    「知秋已年邁。慈覺,」豐慶垂目看向慈覺,眼底似有哀憐一閃即逝,「朕可信之人,寥寥無幾。」


    慈覺伏身在地,長跪不起。


    *


    第二日午時,散朝不多時。


    「迴京三日,這才得空來給父王請安?」


    禦書房內,豐慶帝端坐龍案後頭,一邊端起茶盞,一邊垂目看向堂下左首:「這幾日宿在何處?」


    蕭西來不及應聲,視線卻追逐宮女而去。直至那抹倩影消失在簾後,他輕放下茶盞,起身行禮道:「父王莫怪,兒臣此去南州日久,與慕雲姑娘已幾月未見,實在惦念得緊,是以求母後恩準,外宿了幾日。」


    「又在芳菲閣?」豐慶帝輕搖搖頭,「你啊——」


    蕭西訕訕撓撓頭,又大喇喇落座左首。


    沒等豐慶長篇大論,他忽又傾身向前,眉開眼笑道:「父王,朝中上下皆知慕雲姑娘』一曲相思冠京華』,今歲萬壽節,兒臣讓慕雲姑娘入宮為父王撫琴賀壽可好?」


    「荒唐!」豐慶帝一把擲下茶盞,怒意自眸底翻湧而起,「從小教你的禮義廉恥都忘了不曾?」


    蕭西眸光忽閃,又陡然撇開臉。


    當著他的麵,豐慶帝素來是「麵冷心熱」的嚴父形象。見蕭西神色驟變,他稍稍舒展眉頭。


    「在南州住不慣?」豐慶翻出摺子扔到他麵前,「陵寢是何意?嫌南州無趣,與父親直言便是,胡言亂語修陵建寢,也不怕你母後動怒。」


    「並非氣話。」蕭西陡然轉過身,一板一眼道,「父王,你既封我做安南大都督,想來南州便是我日後的封地。既然遲早要迴去,不如早做準備。」


    「胡鬧!」豐慶帝眸光沉斂,臉上再度浮起「為人父」之怒,「不是縱情聲色,便是流連山水,何時能與你三弟一樣,為父王分憂解難?」


    蕭西握著茶盞的五指驀然收緊。如鏡茶水照出他無波眸色,沉斂似寒潭。


    慈覺縮起脖頸,躲在角落不吭聲。


    搖扇侍婢眉目低斂,恍若無知無覺。


    堂下落針可聞。


    少頃,豐慶帝抬眸環顧眾人,忽地輕咳一聲,又如無事發生般垂目看向蕭西,淡淡道:「若是璟兒實在想要……」


    蕭西陡然抬眸,眸中灼灼近似赤誠。


    豐慶為他眸中乖順取悅,輕啜一口茶,鬆口道:「先建行宮,陵寢之事日後再說。」


    「璟兒謝父王恩典!」


    蕭西沒來得及起身,豐慶已放下茶盞,擺擺手道:「前兩日你母後來見朕,說想替你求個恩典。」


    蕭西動作一頓,眸光驟然沉斂。


    豐慶的目光輕落在他臉上,如話家常道:「你母後想讓朕給你賜婚。」豐慶撚動扳指,眯起雙眼道,「她說你雲柔妹妹品性賢淑,生辰八字也很相和。」


    「璟兒可知曉此事?」他動作微動,言辭溫和恍如慈父,「若是璟兒也心儀你雲柔妹妹,中秋家宴,朕便為你二人賜婚如何?」


    山雨欲來風滿樓。


    吳相怕不是急昏了頭,竟想借賜婚拉他下水。


    蕭西抬眸看去,眼底浮出幾分恰到好處的迷茫。


    「父王,」他輕眨一下眼,徐徐道,「如父王所知,兒臣與慕雲姑娘兩情相悅,她跟在兒臣身邊數年,斷沒有辜負之理。若要娶妻,可否讓慕雲姑娘一道進門?若是雲柔妹妹不願,」他神色苦惱,撓撓頭道:「世家子弟中與雲柔妹妹年齡相仿者不少,妹妹不如另覓良緣為宜。」


    豐慶帝默不作聲。


    見蕭西端盞吃茶如常無異,他陡然收迴目光,不動聲色道:「依照祖製,若是不娶妻,便不能封王。」


    「這有何妨?」蕭西脫口而出,理所當然道,「父王,人生百年如寄,何苦為一瓢飲,舍三千弱水?」


    豐慶帝不置可否:「既如此,此事容後再議。」


    *


    午時過半,宗文殿前。


    蕭西將將踏出殿門,一容顏清秀的婢女碎步迎上前:「奴婢參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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