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謝春熙陡然生出前所未有的感慨,同時,心裏暗暗將她與七寶作起比較來,「要不說你是奴才呢。」


    知書不明所以。


    謝春熙卻打開了話匣子似的,一股腦兒地向她傾訴起來:「傻子,我心裏緊張得很,你沒說錯——你那日說我看上了左澈,也沒說錯。」


    知書聞言,更摸不清她在想什麽,隻好又把頭低了低。


    「我是對他動心了,可我怎麽可以對他動心呢?我不敢,也不能。且不說我這副模樣會不會把他嚇跑,他可是織造署的人,織造署向來與風滿樓勢不兩立……可我做夢也想不到,我都還不曾想過要去找他,他竟然找上門來,還要娶我!」鏡中的謝春熙忽地看向了她,「而且,你猜怎麽的?元守鎮跟我說,左澈此番下聘,還持著我的生辰八字,說那是我爹寫給他的……」


    知書驚訝道:「啊?這是老樓主生前的意思?」


    「是,那張生辰紙確實是我爹的手筆。爹爹還在時,便一心想為我尋一個好歸處,兜兜轉轉,陰差陽錯,竟然就是他!你說,難不成,真是貓兒顯靈了?」


    「什麽顯靈?」知書早已忘了從前跟小姐一起看過的那些個話本故事,卻又想到什麽,疑惑道:「可是,為何過了這麽久,左公子才登門來求娶小姐呢?」


    謝春熙一怔。


    知書話一出口,便後悔自己又多嘴了,忙打圓場道:「哦,許是也不曾料到,老樓主去得那樣突然,再加上後來方爺和允爺鬥得不可開交,這才耽擱了吧?」


    謝春熙亦琢磨著,隨後點點頭,道:「如今我也算是遂了爹爹的願,亦遂了自己的願,可是,婚禮將至,我卻總是想起來,我與爹爹最後一次說話的場景,那是爹爹被請去織造署之前,我當時,正同他置氣……」


    「小姐……」


    「我問他為什麽,為什麽我這麽不幸?為什麽我偏偏是他的女兒?從小到大,大家都敬著我,護著我,卻也沒有人敢真正地靠近我!若我不是他的女兒,又怎會遭他仇家暗算,得了這麽一副 可怕的臉?」


    知書頭一次見謝春熙眼中含淚,因太過震驚,一時忘了去寬慰她。


    「爹爹什麽也沒說,但他心裏難過,我知道的,可我還是不肯罷休,還是一直問他為什麽,為什麽我偏偏是他的女兒……爹爹走之前,我將自己關在這間屋子裏,他卻還在門外說,說迴來給我帶綠豆糕吃……後來,爹爹再迴來,就是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了,可他的手卻還緊握著,我費盡了力氣才得以鬆開,你知道,裏麵是什麽?是一塊綠豆糕……」


    知書的眼睛也酸澀起來,「小姐……」


    「雖然織造署拚了命地想要找到我們釀私販私的證據,但歸根究底,他們並沒有害死爹爹,況且,後來,我也除掉了他們的兩個細作……可是,不知為何,我心裏還是很不安,我總覺得,我對不起爹爹,知書,我真不知道,我應該嫁到左家去麽?我應該嫁給左澈麽?」


    還未等知書迴答,門卻被人推開。


    七寶右手握著什麽東西,眼睛定定地望著謝春熙,道:「你不能嫁給他。」隨後,緩緩攤開了手。


    謝春熙一驚,看清那東西後,又「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不悅道:「姐姐!你怎麽……」


    七寶手中是一塊似乎放了很久的、硬乎乎的、甚至還起了黴的綠豆糕。


    「不錯,這是謝老樓主臨死前,手裏緊緊攥著的那塊,你後來也將它供奉在靈堂的香案上。」


    「你拿過來做什麽?」


    七寶卻不迴答她,抬起另一隻手,輕輕一掰,便將那塊豆糕掰成了兩半。


    「七寶!」謝春熙大唿一聲,正要發作,然而下一刻,她看見綠豆糕裏,藏著一管細細的、卷著的紅紙。


    七寶道:「謝老樓主去織造署那日,定是知道即便帳簿泄露了出去,也不打緊,織造署還是揪不出什麽差錯,加之他一直想要為你找一門好親事,所以,他便藉此機會向織造署提出條件,要左家與謝家聯姻,這樣,風滿樓便願意受織造署的管製,如此一來,你也可以有一個好歸宿……」


    謝春熙震驚著,奪過那捲生辰紙,就要搓開。


    七寶又道:「那日,謝老樓主將你的生辰八字交給了他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紅紙上,應該是左家公子的生辰八字……」


    謝春熙剛一搓開,果然如此。然而,八字之外,卻還有陳舊的血跡。


    七寶卻似乎很快就看出了那是什麽,試探著道:「曹織造或許同意了,可左老執事卻一定不會願意,他一直視風滿樓為骯髒之地,恨不得將我們連根扳倒,怎麽可能搭上自己家族的名聲?所以,趁老樓主迴來的路上,左老一定是動了什麽手腳,才使得老樓主遭了意外……」


    謝春熙再一看,那血跡原來是一個匆匆寫就因而十分潦草,卻依然力透紙背的「譽」字。


    「這是,我爹寫的……」謝春熙認出了她爹的筆跡,捏著生辰紙的手不可遏製地顫抖起來,「原來,原來爹爹早就將要害死自己的兇手告訴我了!我卻,沒能想到……」她險些沒能站穩,知書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旋即,謝春熙又怒問:「他左府既然恨我風滿樓至此,為何如今又肯屈身了?」


    七寶雖知道個中緣由,卻也隻能撿著說,「此前形勢尚不明朗,謝老樓主與織造署的密謀,風滿樓無人知曉,而方爺和允爺……」七寶心中一痛,復麵不改色地道:「他們二人都有掌權之意,亦不曾動過要與織造署往來的念頭,織造署故而不敢輕舉妄動,如今,二人殞命,元爺又是個軟柿子,織造署自然不肯再錯過時機……」虛虛實實,這麽說著,她自己也漸漸地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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