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醒了!」知書鬆了口氣,她正愁如何叫她起來,這祖宗自己倒先醒了。


    謝春熙剜了她一眼,「你這一晚上在門外窸窸窣窣地折騰,唯恐我不醒是嗎?」


    知書臉上那道她親手劃的傷,如今養著養著,已看不出什麽痕跡了。她其實也知道,她爹不肯她學武,除了要她走清清白白的道兒,其實也還存著這個原因,她的體質,擦了、磕了、碰了,都容易留下疤痕。然而這麽想著,謝春熙還是不免火大,憑什麽她自己臉上的那道疤越長越肥厚,旁人的卻懂得適可而止?


    知書也顧不上她的晨氣了,隻道:「小姐,出大事了!」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允爺——死了!」


    「什麽?」謝春熙腦子「嗡」的一聲,一個激靈,從榻上彈坐起來,「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允爺死了,周宅那邊的人說,說是昨兒夜裏,突然間就沒了氣,過了有一陣子,七寶姑娘才發現不對勁,可人已經涼透了……」


    「周允死了?」謝春熙瞪著驚疑的眼,臉上那道肥蟲樣的疤也不復慵懶之姿,受了驚似的立著,半晌,她迴過神來,急忙忙地往身上套了件外衫,兩腳尖踩進繡花靴 ,就要往周宅去。


    知書拉住她道:「小姐!小姐!這還不是最驚天動地的,更要緊的,是您的婚事給定下來了!」


    謝春熙已半推開了門,這會兒又定住了,身子還朝前傾著,隻有頭轉過來,問:「你說什麽?」


    「一大清早,左執事來找元爺提親來了,前腳剛走,元爺那邊,已應下了……」


    「左澈向元守鎮提親?」


    「是……」


    「他要娶誰?」


    「娶你呀,小姐!」


    謝春熙「砰」的一聲又合上了門,驚魂未定地貼在門上,呆呆地立好一會兒,才道:「知書,不帶這樣的……」


    知書見她這副樣子,又道:「是呀,不光是小姐,元爺也很震驚,知書站得遠,雖聽不清他們具體都說了什麽,可見那左公子的口型,似乎說了一句,『不許動她』,想是那日,左公子見小姐受了方爺的欺辱,心裏不忍,一直念著小姐呢!還有啊,元爺也很古怪,麵對左執事,整個人怕得緊,且不知是傷了還是怎麽的,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


    不光是風滿樓,織造署也炸開了鍋。


    先是左澈底下的乘風,半夜私自出了署,一迴來,便叫左老執事關進了織造衙門,動了刑。左澈聽聞消息,忙趕去跪求左老放人,可左老愣是抽了乘風幾十道鞭子,天還沒亮,人已不行了。


    乘風一死,左澈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他老子前腳剛走,他後腳便去了風滿樓,不承想,竟是去求娶謝老樓主的遺女謝春熙!


    消息一傳來,左老直接氣暈了過去,好不容易緩了過來,正要去尋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曹織造卻遣人將他叫來織染局,潑了他一臉的染漿。


    黏稠的、濕答答的漿水順著左譽的眉毛往地上砸。


    曹織造閉著眼,良久,才睜開他的小眼睛,長須亦巍巍地顫了起來,「行了,風滿樓一事,到此為止吧。」


    「織造!」左譽發出悲痛欲絕的唿喊,「不可……」


    曹織造打斷他,「那時候我說,此計若不成,還是依原計策行事,不錯吧?」


    「是……可是如今方世知和周允都死了,風滿樓搖搖欲墜,我們根本不必去跟謝家聯姻!」


    「是啊,可你兒子自己提的親,怨誰呢?」曹織造冷笑著,「那時候,謝覲中因帳簿一事,順手推舟,提出將自己的女兒嫁與你兒子,你是如何做的?當著我的麵,你應承了,背地裏呢?」


    左譽聞言一震。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厭惡風滿樓,不願與之勾扯不清,所以我便也睜著一隻眼閉著一隻眼,任你去善後,事情發展到如今,也有半年了吧?上麵再如何催促,我也替你們頂著,你捫心自問,我對你們左家還不夠仁慈?」


    不知是漿水落入了眼睛裏還是怎的,左譽甩了甩頭,整個人都震顫起來,「仁慈?好一個仁慈!那我是不是該謝你,當年將鶯鶯送至我府上?」


    曹織造未料及,一愣,復冷笑道:「那又如何,你不還是逼死了她。」


    「那又如何?」左譽怒道,「我逼死的是我兒子的生母!」


    「左譽啊左譽,當年我舉你為執事,是不是告訴過你,這位子不好坐?你若不想要任何的掣肘,也便沒有任何的權力,這道理,你不懂?」曹織造刀刀見血地道,「你跟你兒子不和,鶯鶯確實脫不了幹係,可平心而論,你兒子做出這番舉措,難道不是你逼出來的?」


    「就因為那個叛變了的死士?她難道不該死?」


    「你到底還是不了解你兒子啊……你已殺死了他生母,還要再殺死他愛的女人?」


    「愛?一個命如草芥的小丫頭,愛?他懂什麽是愛?」


    這話似乎觸及了曹織造什麽,他無奈道:「哈哈,他愛不愛、懂不懂愛,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我如今這個年紀,高處不勝寒,自然不再談愛,可你別忘了,當年的你,為何又狠不下心休了鶯鶯,還要讓她生下你的孩子?」


    左譽眉間一緊。


    「你越阻攔他,他便越要與你為敵。年輕人嘛,總要先過一番情關,才知情愛不過過眼雲煙。」曹織造說著,卻不知想起了什麽,眼神裏竟有了些傷感,但很快,他又恢復如常,「行了,如今你兒子上風滿樓求親一事已鬧得沸沸揚揚,朝廷本就有意於此,這下,我們再如何阻攔,也無濟於事了,畢竟,比起拿捏一個不中用的元守鎮,讓織造署和風滿樓結下姻親,才是最穩當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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