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芳,顧亦琛。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母子連心,那種罪惡感又湧現在劉餘川的心裏,甚至讓他對許暢的這個提議有了一些後悔和反感。這樣做,相當於讓一個兒子的母親,去指認自己兒子的犯罪事實


    從法律上來說,這無可厚非。


    但是從道德和感情上,卻是很難接受的。馮蘭仙也好,宋建軍也好,應該並不知道自己兒子宋允銘的殺人事實,也絕對不會想到自己的兒子,極有可能是一個連環殺手。


    「我想起來了。婁芳,是原來廠裏一個副廠長的老婆,顧亦琛是她的閨女。和我兒子是同學。昆州一中的同學。」


    這種聯繫,似乎讓馮蘭仙找到了自己兒子「出事」的聯繫,她的情緒為之一振。


    「這段時間,婁芳來找過你嗎?」


    「來過。」


    「婁芳,來找你?」


    「也不是來找我,是來廠裏辦事,具體辦什麽我不知道。但是她單獨來我家裏找過我,名義上是過來看看,其實我知道,她是想來了解下她前夫的事情。」


    前夫?


    「他的前夫叫趙興林,原來是荊山實業股份的副廠長。2004 年年底,就離婚了。當時因為廠裏房子的事情,還有一些糾紛。」


    「婁芳來找你,提到過她的女兒顧亦琛嗎?」


    顧亦琛,這才是劉餘川想要知道的消息。


    「她就是隨口問我兒子,都是同學,和她閨女還有沒有聯繫?」


    「問你兒子?」


    這是意外之喜啊。


    「是啊,那天剛好我兒子也迴家來看我,在家裏遇到的。」


    「馮阿姨,你迴憶迴憶時間,具體是哪天?」


    「6 月 6 號。是那天。是什麽全國愛眼日,我兒子迴來給他爸宋一個叫莎普愛思的滴眼液。兒媳婦沒迴來,我還特地問了的。說是兒媳婦身體不舒服,沒迴家。」


    6 月 6 日。線索又對上了。不是兒媳婦彭曦菱身體不舒服,是她流產了。


    「那天還是我讓我兒子送婁芳迴家的。」


    「送她迴家?」


    「是,她一個人在昆州,女兒也不在,過得很一般的。我讓我兒子開車送她迴去的。」


    許暢的直覺,又對了。


    「劉警官,你告訴我,我兒子到底怎麽了?」


    第七十五章 不甘


    「別動,也別喊。我不是想殺你。」


    宋允銘麵前的這張臉,因為瞬時的驚嚇、恐懼,開始變形。是開始,還沒有完全變形。


    從再次見到她,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吧,這還是第一次和她麵對麵,臉對 臉。看到了她的正臉,兩個人距離得如此近。近到唿吸可聞。卻又無比陌生。


    離得近才能看明白,她的臉,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青春氣息,眼角的皺紋,皮膚上的油膩,都清晰可見了。還有斑點,一些細小的疙瘩,凹陷。


    天氣炎熱,補的妝淡了,就更能看出她的膚色和皮膚狀態來。


    她也老了。還不隻是時間流逝帶來的蒼老,是那種操勞帶來的身心俱疲。看來她過得的確不是太如意,


    能看得出來,她的麵部肌肉,因為緊張在抖動,卻又不是激烈的抖動。眼睛瞪大了,眉毛挑起,嘴巴張開,又不是完全張開,隻能看到下牙的亞冠和舌頭的舌尖部分,看不到舌苔,更看不到舌根。


    脖子上的青筋已經清晰可見。


    她的恐懼,還沒有「舒展」開,因為她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什麽。恐懼的情緒還在醞釀之中。現在的表情,還隻是生理和心理的本能反應。


    「不要叫,也不要說話,我和人打過賭,你不會大聲唿救的。我不想堵住你的嘴。」


    緊張的不隻是麵前的顧亦琛,宋允銘自己也在感受著這種肌肉僵硬,不斷抖動的不安。那柄套著套子的白銀刀具,已經拔出來,拿在了右手,刀鞘在左手。


    說話的時候,他自己都能感到自己的內心波動,洶湧澎湃,幾難自已。這種心理和情緒上的強烈反應,讓他咽喉發幹,喉頭髮緊。這幾句話,他在心裏已經反覆演練過多次,這樣的場景,他自己也已經模擬多多次。


    可它真的出現時,還是讓宋允銘感到恍若隔世,有極不真實的錯覺。說出這幾句話也更像是憑藉著自己的本能完成。機械,又僵硬。


    「把手機給我,先關機。」


    一部手機遞過來,已經顯示在關機中了。


    「這部手機沒有人知道的,這是我父親給我辦的卡,是專門拿來跟我母親聯繫的,隻有我母親和我父親知道這個號。別人不知道。」


    「我知道,你母親跟我說了。她手裏的卡,也是你父親給辦的。」


    那部遞過來的手機,被放在了一個拉開的抽屜裏,裏麵,有另一部手機。


    「這柄刀,很快。」


    「我,我知道。這一看就是一柄快刀。我不會亂來的,你不要殺我。先把刀收起來,好嗎?」


    她想往後靠,可她身後事一張老舊的床,她那個讓她發自心底裏痛恨的母親,就躺在床上。不知道是死了,還是睡著了。但是看得出來,母親的四肢,是被捆綁住的。


    她無路可退。


    刀,快刀。她說她知道這柄刀是快的。


    「不,你不知道的。」


    一種強烈的悲憤感突然湧入了宋允銘的心裏,然後迅速在胸口彌散開,充斥全身。那是一種難以抑製的苦楚,一種被誤解,被歧視而不能讓人知道的哀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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