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江,其實也隻是一條大一些的河。水麵上沒有船。連日降雨,水流量不小,水也渾。這段河段的兩岸,原本是昆州市的鬧市區,現在卻成了鬧市區後的「僻靜」地段。


    站在橋麵上,有淡淡的水汽彌散開,灑在劉餘川和許暢的臉上。接到電話匆匆趕過來的許暢站到劉餘川的身邊,猶豫著如何開口。相識這麽長時間,這是第一次,由劉餘川發出了見麵的邀請。而且還是在這麽一個地方。


    「你害怕你自己嗎?」


    首先開口的,卻是是劉餘川。


    說話時候沒有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許暢,看向江麵。


    「害怕自己什麽?」


    一旁的許暢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心無波瀾,但依然難掩自己的內心波動。


    「害怕自己看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了。」


    這是一個不那麽實際的問題,很虛,不知道具體的指向是什麽。好像就隻是為了表達某種情緒。


    「看見那邊那個那人了嗎?他用的那種捕魚工具叫罾1,是一種很古老的捕魚工具了。罾,上麵是一個四字,下麵是一個曾經的曾。這是一個象形字,表示的就是這種漁具的形狀。幾千年過去了,這個


    漢字還能把本意保留下來,不容易。」


    1注釋:罾,是一種四方形的古老漁具。


    劉餘川的右手抬起來,指向大鐵橋遠處的一處河岸,一個身材粗壯的中年男人正在用一種四方形的漁具捕魚。


    像網,又不是撒出去的。幾根竹竿互相交錯,把漁網撐起來,竹竿在上麵,網在下麵。一根更粗壯的木棒作為支點,用長長的粗麻繩把漁網放到河水裏,不定時地拉起來。


    劉餘川說話的時候,拉起的漁網裏什麽也沒有。


    「用罾的人,管他們的手藝叫 ban 魚。我小時候,住在昆州一中裏麵,那時候的螞蟥溝有很多河溝,水渠。夏天,雨水大,河溝水渠漲水,就會有人用這種罾在河溝裏 ban 魚。那時候我還在念小學,放學不迴家,就在河溝邊看別人 ban 魚。一罾放下去,過上 7、8 分鍾,再拉起來。大部分時候,網裏什麽都沒有。有時候,也會有大魚進網。」


    許暢沒有再接話,身邊這個已經相處多日的高個子男人,用一種娓娓道來的語氣和她說話,這還是第一次。


    此情此景,加上身邊的人,讓她心裏湧出一絲暖意和淡淡的溫情。


    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溫情。


    「我問過那些下罾的人,為什麽叫 ban 魚。不叫網魚,或者下魚。沒有人迴答我這個問題,他們自己也說不明白。隻是祖輩這樣傳下來的,練手藝帶叫法都這麽傳下來的。」


    「後來,有個人告訴我。ban,是扳倒的扳,不是搬運的搬。扳字,古意是拉,牽引。扳魚,就是把魚拉起來,拉出來。其實就是罾的用法。」


    「那個人叫劉慶明,是昆州一中的老師,還擔任過主管後勤和財務的副校長。」


    劉慶明,劉餘川。大鐵橋。宋允銘,宋建軍。還有田文明,和他的南下幹部父親。許暢好像明白了劉餘川要說的話。


    猛地扭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把自己約出來,卻一直不看向自己,隻把目光投向江麵的劉餘川。在他的臉上,沒有看到悽愴,悲傷,隻看到那種陷入迴憶的思慮。


    「劉慶明是劉川的父親,劉川後來把名字改成了劉餘川,餘,是母親的姓。改了名字的劉餘川,都不再說劉慶明是他爹,也不叫爹,或者父親,爸爸。就直唿劉慶明。名字,就代表了那個人,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許暢,猜對了。


    「不管是叫劉川,還是劉餘川,劉慶明都是他爹,是親爹。這是改不改名字,都無法改變的。」


    「對劉餘川是如此,對隻活到田文明 14 歲的田知贇是。對生在昆州水泥廠,又超越了昆州水泥廠的宋允銘,還是。這是血緣關係,是無法變更的。是烙印。」


    烙印。用現在流行的說法,這叫原生家庭對子女的影響。


    「我明白你說的意思。」


    一種淡淡的失望在許暢心裏湧出來。


    「他關心的,還是案情。」


    許暢的心裏,有些幽怨地想著。


    「這座大鐵橋,最初的設計和建造是駐軍完成的。那時候盤龍江河道淤積,到夏天雨季,經常漲水。駐軍幫助疏通了河道,又設計和建造了這座鐵橋。設計者叫祝正博,是個矮個子的老廣。設計這座橋的時候,是昆州駐軍的工兵技術員,轉業後,是昆州市建設局的是工程師。祝正博有個女兒,叫祝心蕊,和劉川。」


    一陣風吹過來,臉上濕潤的感覺更濃了一些。劉餘川的思路變換得太快,在許暢的情緒剛剛開始出現波動的時候,卻又說出了自己心裏心心相念的那個問題。


    「我跟你說過,因為說不清,也可能查不清楚的原因,祝正博,祝心蕊,還祝心蕊的母親關書宜老師,都死了。還有劉川的父親劉慶明,母親餘嵐。兩家 6 口人,最後隻剩下一個改名叫劉餘川的劉川。」


    「祝心蕊死的時候 20 歲,她 20 歲的樣子,一直在我的腦子裏,永遠長不大了,就像是天山童姥。我知道,祝心蕊就是我的執念。放在心裏,放不下的不是祝心蕊,是我自己。」


    「我害怕看不清自己。」


    終於,劉餘川開始迴答自己提出的問題。許暢則知道,這時候的她是不需要,也不能接話的。劉餘川會自己把話說完。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兇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站著走路的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站著走路的狗並收藏兇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