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宸驍聽完脫口罵道:「這他媽不等於沒查?」


    林晞偏頭看了一眼被武警包圍的孫燁,「隻能說孫燁找來的同夥太專業。」


    這句話讓陸宸驍心中一動,似有模糊的猜想緩緩上浮,但是正如浮出水麵,接觸空氣就破裂的氣泡一樣,不等細細分辨,很快就沒了蹤影。


    沒日沒夜的連軸轉了幾天,換來的卻是處處碰壁的結果。陸宸驍免不了有些惱火,於是一時想也不想地迴道:「隻能說我們這群警察太窩囊。」


    林晞有些愕然地看著陸宸驍,到底還是沒有接話。


    尋著思索的痕跡,陸宸驍出聲問道:「關於隊裏有眼線的問題,你心裏有懷疑的人嗎?」


    陸宸驍原以為林晞心思細膩,能給自己些許思路,沒想到他不鹹不淡地丟給自己一句,「你不該問我這個問題。」


    陸宸驍耐著性子追問道:「為什麽?」


    林晞甚至都沒看陸宸驍一眼,「因為我主張李莎與此事沒有關係,導致她現在受人脅迫,警方備受掣肘。還因為我是拓東公安之外的外人。」


    見陸宸驍帶著人疾步而來,所有人在譚鬆民的命令下,紛紛上車,隻待出發。


    陸宸驍不知道從哪冒出一股邪火,在林晞打開車門時,猛然扳過他的肩膀,硬生生逼人轉身麵對自己,隨即整個人上前一壓,車門「砰」一聲巨響,重重合上!


    林晞被迫靠上車門,在陸宸驍的逼近之下,仰頭質問道:「你想幹什麽?」


    陸宸驍的五官線條淩厲硬朗,本就極具侵略感。此時一雙眼充滿血絲,挾著怒氣,恍若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戰慄潰退。


    「你現在是我陸宸驍帶的人。不管你以後迴不迴省廳,從今天起,隻要你還在我身邊一刻,我就不想聽到『外人』這兩個字。」


    林晞從來都不是逆來順受的人,眼見掙紮幾下無果,就連聲音都罕見的帶了怒氣,「那我們真該慶幸,這樣彼此折磨的日子不會太久。」


    沒想到把林晞逼急了,他竟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來。陸宸驍當即一怔,下手鉗製林晞的力氣也輕了幾分。


    林晞抓住空當,抬手打掉陸宸驍的手臂,甩開車門就鑽進了警車後座。


    那麽多人,包括譚局,都盯著前麵的動作。陸宸驍沒法繼續糾纏,隻能憋著一口氣,跟著林晞坐進車裏,怒喝一聲,「出發!」


    盆壩鎮是本省靠近中緬邊境的一個小寨。本省人都知道,壩子是高原上局部平原的地方名稱,主要分布在山間盆地、河穀沿岸和山麓地帶。而根據形態和成因,又可分為盆地壩、河穀壩、山麓壩。因此盆壩鎮顧名思義就是地處盆地壩的村落。


    原本依著地勢,土壤肥沃,灌溉便利,盆壩鎮的農業發展興盛,一片欣欣向榮。但自從九十起,村裏突然出現了吸毒人員,又因當地緊鄰中緬邊境線,毒品獲取容易,因而一時間村裏的青壯年大多都染上了毒癮。吸毒男子不斷地增多與死亡,導致許多家庭都喪失了勞力。倖存下來的村民大多外出謀生,有的甚至拖家帶口一去不返。由此,盆壩鎮幾乎成了一個廢村。


    對方選中這個地方,除了地處偏僻,人煙稀少的好處之外,四麵環山,中間平坦,唯有小路交通內外。這樣一來,論進攻,對方隻要找到一棟稍高的房屋,就可將警方由外進入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而警方或許還要費一番功夫才能找到敵人身處何處;論撤退,隻要一條小路,幾輛摩托,對方就可以帶著人質和fenian退藏於密,而警方一眾人馬,就算訓練有素,也很難擺脫地形的限製,做到來去自如。


    更為棘手的是,在暗處還有狼的埋伏。


    沉重的車內氣氛令人窒息。


    林晞一路不語,隻是聽著陸宸驍與羅旭分析盆壩鎮的地形,考慮排兵布陣的問題。


    從拓東趕到當地,即使不眠不休,也要八個半小時。能趕在對方規定的時間前到達都是勉強,要想落實周全的部署顯然不現實。


    所以陸宸驍和羅旭議論來議論去,直到最後也沒能想出一個特別可行的方案。一切還得根據現場情況,靈活應變。


    就這樣,車裏最後的聲響也沒了。


    林晞隻覺得如坐針氈,索性閉目假寐。


    沒過多久,大概是羅旭氣不過,出聲罵了一句,「這孫燁是真有本事,找來這麽一專業的殺手,自己進退裕如,卻害得我們四麵碰壁。」


    陸宸驍好像笑著應了一聲,又好像沒有迴話。


    林晞模模糊糊聽著,不知是白天提審孫燁太費精力,還是單純想逃避和陸宸驍待在一起的尷尬,不過片刻,竟也有了絲絲睡意。


    半夢半醒時,林晞還想努力坐直,以免讓羅旭他們看了笑話,可腦袋卻是昏昏沉沉地晃了又晃。他很難睡得踏實,時常已經如夢了,還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一身神經都是繃緊的。


    但是這迴不太一樣。


    隨著車身顛簸,身子不由得往身旁一靠,一股暖烘烘的熱流瞬間淌遍全身,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受到波及,揮發出令人心安的香氣。一唿一吸間,林晞隻覺得原本僵硬麻木的身體漸漸放鬆,眼皮越來越沉,睡衣越來越濃。


    後排並不寬敞,陸宸驍任由林晞靠在自己懷裏,和貓似的揣著手蜷成一團。


    和所有警察一樣,麵對最慘烈的現場和最陰暗的人性,陸宸驍也免不了要經歷心理損耗的折磨。奈何每天吃飯、睡覺都顧不上,即使有人願意傾聽,他也沒那個閑心去抱怨。再說他是副支隊,抱怨這種行為本就是一種失態。坐在這個位置,每天都有人把責任和對希望的寄託交給他,也有人拿惡意和對權力的嫉妒對著他。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一種態度,說好了鼓舞人心,說不好落人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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