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過了酒,克勞和路德走出了海風酒店,迎麵遇上了一夥衣衫襤褸的乞丐,他們有十個人,並且臉色陰沉,目光詭異。


    “怎麽?我可沒錢打發你們。”路德借著醉意,大大咧咧地說。


    克勞將路德拉到身後,他看出了來者的身份,但也看出來者不善。


    “怎麽迴事?”他向乞丐們問道,“公會有事要找我嗎?”


    “克勞,請跟我們走一趟,上頭有話要問你。”乞丐的頭子吊兒郎當地說。


    這句迴答說明了一些問題。其一,他們不是波叔的人,因為波叔從沒給屬下一種“上頭的人”的感覺。其二,他們根本就不給克勞辯解或拒絕的機會。


    既然不是波叔派來的人,那克勞自然也不必給對方麵子,他掃視了一眼這群乞丐:瘦骨嶙峋、蓬頭垢麵,完全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按理說,一好的主人會將他的惡犬喂飽,繼而在關鍵時候派上用場,但這群人的主子並沒有這樣做,也就是說,他們毫無用處。


    “我看你的腦子是被燒糊塗了。”克勞挑釁地說,“叫你上頭的人親自來見我,說不定我還能大發慈悲,撒泡尿給你降降火。”


    “抓住他!”乞丐頭子氣急敗壞地吼道。


    兩個人亮出明晃晃的匕首,向克勞靠近,克勞謹慎地觀察對方的動作,但路德維希隊長卻全無懼色,他走進了海風酒館,毫不費力地搬出一張桌子——可憐的老板,正縮在吧台底下觀察情況,對於路德的搶劫行為完全不敢有意見——向來襲的兩人一仍,將他們砸到在地。


    “哎呦!”一個人痛苦地叫著,因為另一個人的匕首紮到了他的手。


    公會的打手們被這慘叫聲震懾到了,他們平時就愁吃愁穿的,哪裏舍得為上頭的人賣命,於是也不管兩個同伴性命堪憂,直接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路德維希還想去拉那兩人一把,但克勞製止了他。


    “別理他們,死不了人的。”克勞無情地說。這便是街頭的規矩,既然敢找茬,就要做好失敗的準備,當人人都在為自己的生計而拚搏時,沒有人會停下來為失敗者擦屁股。


    “真是殘酷的叢林法則啊。”路德搖了搖頭,但那隻是出於共鳴性的感歎,而非因同情泛濫而動搖。


    克勞加快了腳步。他大約知道是誰派來的這些人,也知道接下來他會遭遇什麽,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趕緊找到波叔,在澄清誤會的同時,促成公會與巴德老爺的合作。


    他們走進了房屋之間的小徑,這並不保險,因為碼頭這邊的房屋高低不一,地麵也高低不平,因而在室外並不存在完全能掩人耳目的區域。很快,又有一堆人堵住了二人,這些家夥同樣沒用,隻經過幾聲恐嚇便乖乖讓道。


    “他們為什麽要抓你?”路德好奇地問道。


    “因為你們害鼠眼失蹤了,白癡!”克勞答道,當然,他並不認為這是答案,而真相就藏在他的口腔裏,他沒有說,也不想去肯定。既然波叔已經相信克勞沒有拿金幣,那麽這些打手便是奉了更為嚴苛的家夥的命令。


    他們轉出大道,那裏不會有被圍堵的危險,但在通往下城區的拱門時,他們又被攔了下來。


    這一次,攔截他的人是埃裏克,他身後是一群在碼頭和下城區幹體力活的人,他們與克勞相互之間已十分熟悉。


    “嘿,克勞。”


    “怎麽,埃裏克,你也要來抓我?為什麽?”克勞激動地叫道,“如果對我有什麽意見,就叫梅森自己過來問,我可不吃他那一套,你也應該一樣!”


    似乎是許久的積怨爆發了一樣。克勞想起自己在巴德老爺府說的話,“波叔即是公會。”但他現在的所作所為,似乎是在打自己的嘴巴子。


    “克勞……你誤會了。這不是小事,你聽我說……鼠眼死了。”


    什麽堅脆的東西碎了,就好像在爐子裏加熱過了頭的玻璃。克勞覺得那是自己的一根心弦,一根思慮依舊,且仍僥幸存有目標的心弦。


    “鼠眼……死了?”


    “這是公會的結論,還有,是萊德叫我來找你,而非梅森。我們必須對鼠眼的事有個說法。”


    “看來,你們這裏頭的關係還挺複雜。”路德吹著口哨說,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鼠眼死了?誰說的,怎麽死的,屍體在哪?”克勞迴過神來,開始發射理智炮彈,但埃裏克並不是個理智的人,他還沉浸在悲傷與憤怒中,他傷悲一個同伴的身死,卻又憤怒這個同伴的背叛,以及眼前另一個同伴的不明事理。


    “快跟我走。”他咬著牙說道。克勞沒有理會。


    “除非見到鼠眼,不然我不會跟你們走。梅森也好,萊德也好,我都不會聽從。我是波叔的人,自始至終都是!”


    雙方在對峙,看得出,埃裏克正處於強烈的糾結之中,他渾身都在顫抖,汗珠順著那些起伏的肌肉流淌,又因過熱的體溫而迅速蒸發。他比克勞更會考慮公會的整體意誌,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能承擔克勞所承擔不了的,集結團體的任務。


    但眼下,這股意誌與克勞有了分歧。公正地說,這是克勞的錯,他一直否認巴德家對鼠眼、金幣和他自身安危的過分渲染,但當事實出現在眼前,這不利的結果在一時間令他陷入了混亂。他本可以相信埃裏克,相信公會,但他卻選擇隻相信自己,還有波叔。


    “抱歉,各位先生。”路德維希隊長在這時候站了出來,他手上有個酒瓶子,看來又是從海風酒館裏順走的東西。


    “你他媽又是誰?”埃裏克沒好氣地嚷道,朋友的不配合令他心煩,而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更令他反感。


    “我是他的保鏢,他現在可是巴德老爺的貴賓。”


    “路德,讓我和他談……”克勞製止了他的同伴。


    “埃裏克,我現在正在調查鼠眼的下落……我不相信他就這麽死了。你那情報是哪裏來的?萊德?梅森?他們並沒有找到鼠眼的屍體,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結論?”


    “有人目擊到了鼠眼受害的過程,克勞。”埃裏克沉重地說,“就在你們行動的那天晚上,鼠眼將你出賣,然後去喝酒……在迴去的路上,他被人從馬上打翻落地,又被提著往牆上猛撞……目擊這一切的老乞丐現在至今仍驚魂未定,他說從未見過那樣的惡魔,沒人能從那種攻擊中活下來。”


    “帶我去見他。”克勞堅持地說。“波叔不會相信這種模糊的證詞,一定會進行深入的調查。”


    “所以我們才來找你。”埃裏克耐心地說道。“這就是帶你去見萊德的目的。”


    “不……我不去見萊德,或者梅森。”克勞說。


    情況沒有任何改變。


    “那麽,可以和我談談嗎?”


    埃裏克的身後傳來一個疲憊的聲音,克勞和埃裏克同時叫出聲。


    “波叔!”


    十來個公會的壯漢讓出了一條道,掌管銀港公會的老狼·波德裏克,健步如飛地朝克勞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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