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麽的,我一下就記住了,再也沒錯過。”


    這丫頭談吐不俗,一舉一動簡直像段明月的翻版,雲天心想今年自己也不犯太歲,怎麽淨碰見這種人,越想越鬱悶,搶過話頭道:“鄒曉東五年前就死了,你當時才…”


    不等計算出李然秀的確切年齡,後者就說:“十歲也能看清楚很多事。”


    她蓋上琴,封好紙袋,轉身就走了,青春期的孩子總有那麽幾分意氣,你嫌她年齡小,人家自然不樂意跟你玩。


    雲天看著李然秀走進教學樓,與一個男孩會合以後,才放心下來,繼續吹風發呆。


    窗內,天花板上寫滿了單詞“jump”,不是紅色,不是黑色,而是深藍色的。


    窗外,塔身上的爬山虎還在肆意生長,幾乎蓋住潔白的磚塊。


    雲天在手上寫了一個孽字,盯著看了一會兒,打了一下掌心,蜷起手掌。


    “被莽莽亂草掩埋的業障”,是啊,那不就是孽嗎。


    雲天看了看手機,午夜十二點。


    對他而言,這一天才剛剛開始,十二點後的“十三點”,是真正屬於他的時間。


    “喂!”,雲天向徘徊在巷尾的男子揮手,“這裏。”


    遠處的男子眼睛一亮,小步朝他跑過來,等到了塑料棚下才脫掉雨披。


    “雲天,好久不見啊。”


    “噓!輕點兒!”


    一條胳膊伸出來,把賀誌強拉進店裏,雲天左右環視,確定沒人跟著才關門:“這都快半個鍾了,怎麽來得這麽慢?”


    “下雨,車不好開。”,賀誌強忙著抖掉雨披上的水珠。


    雲天“啪”一聲拉下卷簾門:“你小子還開車,生怕不被人盯上?”


    “我這不是…”,賀誌強依舊沒當迴事兒,還在大大咧咧地開著玩笑,雨披折到一半,挨了結結實實一腦崩,頭暈目眩之際,被雲天摁到椅子上坐下。


    雨披掉在雲天腳邊,他沒去理會,嚴肅地重複了一次:“以後見我不能開車,步行繞路,帶上家夥,明白沒?”


    賀誌強撿起披風,一板一眼折好:“明白了,明白了。”


    雲天鬆下一口氣,沒有再為難他:“這還差不多,吃吧。”


    桌上的小龍蝦剛熱過一遍,泡在麻辣的醬料裏冒出白煙,賀誌強嘿嘿一笑,戴上塑料手套:“還是大哥你最了解我。”


    雲天坐在原地紋絲不動:“吃完可得答應我一件事。”


    賀誌強手裏的蝦剝到一半,他愣了愣,反問:“什麽事兒啊?”


    “我想托你給我做一道機關。”,雲天放軟了語氣,雙手比劃著,“要夠大,夠複雜。”


    蝦膏流到指縫裏,賀誌強戴著手套甩了甩:“機關又不是越大越好。”


    雲天“嘖”了一聲:“不成,這迴必須得大!”361讀書


    “多大呀?”


    “大到能把人困死在裏麵。”


    “哎喲我的媽。”,賀誌強吸溜著蝦肉,“有大事?”


    雲天把一整盆小龍蝦推到他麵前:“廢話,不然我拿什麽請你吃飯。


    章台月冷實在是個人物,短短半天之內就打探好了彭宇濤的底細,整理妥當交給了他。雲天得知,彭宇濤應酬太多,三高齊全,。可他得的一水兒全是慢性病,段明月已經不能再等,雲天便收起了在藥物上動手腳的念頭。


    最近,彭宇濤出車禍傷到了腿,出行必須借用拐杖,如果要策劃一場事故,那麽也隻能從這兩條傷腿上入手


    賀誌強吃人嘴短:“你想要什麽東西?有圖紙嗎?給我看看。”


    話音方落,賀誌強又挨了清脆的一腦崩。


    “誒?你幹嘛又打我。”


    “我自己有圖紙就去找施工隊了,要你有個屁用。”


    機關門在修武者裏衰落得最快——畢竟需要紮實的理科知識打基礎,江湖兒女又是最不樂意上學的一類人。


    隔壁紅手絹出了個爭氣的莫倩倩,機關門則乏善可陳,賀誌強算是最有出息的了,雲天一時也找不到比他手藝更好的工匠,隻能勸自己深唿吸別生氣,按捺著性子,慢慢和他說來。


    “老弟,就是你們的看家本事。”


    曾經有人不信邪,去闖賀誌強的家,他爬了整整十三階樓梯,結果正如賀誌強所言,後者在樓梯口笑眯眯地迎接他,手裏玩著一串不知從哪兒來的九連環。


    那天,那個人走了一次又一次,他甚至嚐試蒙住眼睛,摸著牆根走路,然而所有嚐試都失敗了,賀誌強永遠都在樓梯盡頭笑著等候。


    直到最後那人累死了。


    從此以後,無人再敢輕視機關門,賀誌強從那天開始,出了名。


    至於今天怎麽突然開了竅,雲天也沒心思去管,他自以為暗示得足夠充分,想不到對方還一臉茫然:“啊?哪個看家本事?”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瘋狂地砸向塑料頂棚,風雨飄搖之際讓人心生不安,為了不拖累賀誌強,雲天隻好用三言兩語把那天的事情又複述一遍。


    “哦——”,賀誌強放下早已冷掉的小龍蝦,“記得,記得,你看我這豬腦子。”


    他想了一會兒,煞有介事地說:“機關的原理其實不複雜,但拆裝起來太繁瑣,我早就不記得步驟了。”


    好小子,也學會坐地起價這套了,雲天磨著後槽牙,重重一拍桌子,劈頭蓋臉地罵:“你都把那玩意兒安到家裏了,賀老頭看見還得了?跟我裝什麽野驢逼,趕緊說實話。”


    “那個嘛…嗬嗬。”,賀誌強脫掉手套,笑得很是神秘。


    雲天撤了手,眼神瞟向別處:“要多少錢?我給你。”


    他表麵裝作闊綽,背地裏偷偷哀嚎,大小姐這場黑吃黑的戲碼策劃得滴水不漏,耍得自己跟他滿炎夏跑,這種既當甲方又當乙方的無恥行為,跟馬大哥上某寶買東西有什麽區別?


    賀誌強偏還就喜歡錢,笑容都比此前燦爛幾分:“現在想起來了一點兒。”


    雲天用筷子蘸著啤酒,在桌上寫了個數。


    賀誌強探頭去看,雲天漫不經心地提起了另一個人:“實在不行就讓賀誌學上,我都調查清楚了,第一趟活,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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