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紛紛揚揚的下了幾場大雪之後,雪線已逐漸降至巍峨的巴姆山腰。七米決定與宋清月在冬雪尚未完全封山之前翻山越嶺走出薩欽地界,然後橫穿冰雪覆蓋下開闊荒涼的毛婭壩大草原,最後沿著河流源頭直奔坐落在河穀深處的桑吉土司老巢——古窪隆(意為四周都是森林)。


    倆人在風雪中艱難地穿越毛婭壩大草原第四日便迷了路,風雪中天色漸晚也不見一個牧民的影子。七米看著受了風寒臉色蒼白嘴唇變暗的宋清月內心感到十分著急。宋清月似乎也看出此時嚴峻的情況暗暗下了決心決定不做七米的累贅,伏在馬背上招手讓七米靠近身旁在他耳邊斷斷續續地說道:“哥,若我不能走出這雪原,您就將我埋在這裏吧。”


    “埋在這裏?”七米驚訝地看見馬背上虛弱的宋清月居然慘然一笑點了點頭,於是踮起腳用臉貼著對方冰涼的臉頰溫柔卻非常堅決地說道:“好妹妹別說傻話,我知道你呀最怕冷,怎麽能說如此違心的話?再說了咱們說好了要生死與共,若你不在了我絕不會苟活於世。”


    宋清月知道自己的確很怕死後留在這冰天雪地的荒原上,可是她不想因此拖累七米。她目光如水,低頭看著七米英俊的臉龐悄然淚下,心裏卻無比溫暖。七米小心抖落宋清月身上的積雪輕輕擦掉淚珠,在風雪中一邊朝四處張望一邊說道:“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咱們一定能渡過難關。通常草原上十裏左右都有牧民居住的痕跡,咱們再找找應該能尋得一處可以過夜的地方。”


    七米牽著兩匹馬走不多遠,在一處背風的地方發現一方牧民用牛糞砌牆搭建過帳篷的地方。走近了一看,見那麵牆邊居然還有一大一小兩堆牛糞餅,高的那堆有一人多高。扒開頂部覆蓋著冰雪的部分露出一層層堆疊在一起的幹燥的牛糞餅。七米興奮的聞了聞帶著青草香味的牛糞餅味道,看了看一旁堆砌著的牆體知道隻要稍作收拾搭建起簡易的帳篷,再把牆體增高一點就能安全的度過這暴風雪肆虐的夜晚。他轉身抱下馬背上虛弱的宋清月激動地說道:“月妹,托你的福,這裏有一大堆幹牛糞,一大堆幹牛糞哦。”


    宋清月擠出一絲笑容說道:“牛糞?看您這點出息,我以為您撿到什麽寶貝了呢。這幾日都在燒牛糞,都快把咱倆熏成臘肉了喲。”


    “今日這情景下這堆牛糞可比金山銀山更有價值。”七米一邊從馬背上取下小鏟子收拾搭建帳篷的地方一邊說道:“再說了這世上哪裏有您這般無價之寶?你可是我的心肝寶貝,是我舍得用命換的寶貝。”宋清月咬咬嘴唇轉過身去不想讓眼前這忙碌的心上人看見自己眼角滑落的淚珠。


    天黑時分風雪更加狂躁。在火光映照下躺在溫暖的羊皮被褥裏的宋清月悠悠醒來,看著在火堆旁忙碌著燒茶烤肉的七米被煙熏得不斷流淚的模樣心裏感到十分不舍和感動。她因為躺著的緣故,剛好避開了懸浮在帳篷半空中的煙霧,此時也逐漸適應了這煙子的味道。七米見她醒來,便上前摸了摸額頭輕聲問道:“月妹,感覺好些了沒?能不能坐起來吃點東西?”


    等宋清月在七米幫助下坐起來,七米連忙將大氅小心翼翼的裹在她身上。宋清月感激的看了看七米,吃了一口滋滋冒著香味的烤肉後忍不住稱讚道:“哥,這味道真是太香了。沒想到土司少爺還有這一手絕活。”


    七米微微一笑說道:“幾年前我獨自一人穿越深山老林之時唯一的食物便是這原味烤肉。”


    “哥,那時您怕不怕?”


    七米吹吹冒著香氣的烤肉遞到宋清月口中隨後說道:“怕,怕得要命。怕走不出大山,怕被野獸吃掉,怕悄無聲息的死在森林裏成為孤魂野鬼後繼續讓狠毒的仇人逍遙自在。”


    宋清月微微一笑看著七米問道:“哥,現在呢?”


    七米盯著熊熊燃燒的火堆說道:“怕,似乎更加害怕。就在今日我真的害怕找不到一處可以讓你安全過夜的地方,怕不能平安帶你走出這該死的地方。好在估摸著明日應該能走出這片草原。”


    “哥,我也是一樣。”宋清月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又流淚了。她跪坐起來將臉靠在七米後背上,抱著七米說道:“我們都能夠坦然麵對自己的死亡,卻更加害怕失去對方、親朋,害怕辜負了大家的期望。”


    “哀莫大於心死。真害怕一個人無依無靠的活著,那比死亡更加恐怖。”七米撫摸著宋清月柔嫩的雙手繼續說道:“浮生很短,所以我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不,在一起的還有朱牡妹妹,還有隆布大叔,咱們一個都不能少。”


    “對,一個都不能少!人生如果是一段旅程,我以前以為一路的風景和目的地很重要,現在才發現這些都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這一路的旅伴。”七米說。


    “旅伴?嗯,的確如此。這短短幾十年的人生旅程跟誰在一起的確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宋清月深情的看著七米說道:“幸好我遇見您才讓我對每一天都充滿期待。”


    “我也十分慶幸能夠遇見你。”七米將宋清月的大氅重新裹了裹說道:“咱們也不看看這是在哪兒,別光顧著說話趁熱吃點東西,明天還得趕路呢。”


    宋清月雙手捧著溫暖的茶碗低下頭喝茶之時驀然發現七米這燒烤竟是在他視為珍寶的嘯天刀刀麵上烤製的,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指了指七米手中的寶刀說道:“哥,您,您怎麽能這麽糟蹋寶刀呀?”


    七米用手指敲敲刀麵一邊聽著清脆的鋼聲一邊說道:“哦,這刀的使命就是要為我心愛的人保駕護航,需要它殺敵時殺敵,需要它切菜時切菜,今日正好需要它當當燒烤用的鐵板囉。”


    “說得輕巧。您湊過來一點。”宋清月等七米靠近了迅速親了他一下,看著一臉幸福的七米她咬咬嘴唇低下頭柔聲說道:“哥,這是獎勵您的。”


    七米又聽見自己心跳加速的聲音,舔舔嘴唇意猶未盡的說道:“月妹,能不能再獎勵獎勵?太突然了都沒迴過味來。”


    “哼,想得美。您也吃點東西早點休息,咱們明天還得繼續趕路。”


    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天亮時分終於停歇。經過一夜的休整宋清月氣色恢複了不少,這讓七米懸著的心踏實了不少。當金燦燦的陽光灑滿大地之時草原上皚皚的積雪已沒過膝蓋,倆人走出帳篷朝遠處眺望,見十幾裏之外便是草原盡頭,忍不住興奮地擁抱在一起。午後時分倆人終於走出雪原看見不遠處幽深的河穀,隨後歡唿著趕著坐騎一頭紮進白雪覆蓋的河穀森林。


    一路走來,七米發現方圓幾百裏就數古窪隆附近最適宜耕種,幾條小河在此交匯,上百座古老的村落沿著幾條小河兩岸星羅棋布。桑吉土司的老巢就在這交匯之處一個地勢險要的山丘上,十幾個村落遠遠近近散落在山丘四周白雪覆蓋的河穀裏。


    倆人按照地圖尋到一處僻靜的藏房與提前潛伏在這裏的三十名狼兵匯合。戶主便是墨雪頭人十年前派至這裏來刺探情報的探子智明。這位以小商販身份作為掩護的探子四十出頭,雜貨店小生意做得不錯,還娶了個與土司府有仇的當地女人作為妻子。見七米和宋清月冒著這樣連續幾天的風雪一路趕來他心裏真是佩服之極,鞠躬行禮後說道:“大人來得真是時候,看見大雪徹底封山後昨日開始土司府放鬆了警戒,今日午時桑吉老爺終於走出官寨到附近頭人家裏串了一下門。”


    “這老鬼終於放鬆警惕走出官寨了。這真是好消息!”七米想起什麽繼續問道:“那老鬼狀態怎麽樣?”


    “迴大人,桑吉老爺愁容滿麵一頭白發,似乎一夜之間老了十餘歲。小人第一迴看見他坐著轎子出行。”


    七米雙手捧著一碗滾燙的酥油茶碗問道:“這幾個月老鬼就沒什麽動靜?”


    “迴大人,桑吉老爺組建了一支一千多人的衛隊駐紮在官寨附近。同時還派出手下親信督促各頭人抓緊備戰。”探子智明說。


    “若發動戰爭桑吉老鬼可以集結多少兵馬?”


    “迴大人,大約一萬左右。”


    “桑吉老鬼兩位公子的情況如何?”七米說。


    “大少爺噶容自從去年迴來後完全變了一個人,整天喝醉酒到處惹是生非。平日裏桀驁不馴喜歡獨來獨往的二少爺楊巔這半年變得小心謹慎起來,身邊隨時帶著十幾名護衛。”


    “有沒有機會對楊巔下手?”


    “大人,這二少爺身邊十幾名護衛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恐怕不好對付。”


    七米指了指坐在地板上的刀客們說道:“咱們薩欽狼兵可不是吃素的。再說了,敵明我暗主動權在咱們手中。”


    “大人,如若打草驚蛇我等下人命賤死不足惜,我怕危及大人和小姐性命。”


    七米問那些安靜地坐在下首的狼兵們:“你們怕不怕死?”見大夥均搖頭表示不怕。七米指著一個壯實的小夥子問道:“來,拖敦你說說,說實話。”


    那名叫拖敦的小夥半跪著行禮說道:“大人,小的怕,怕死,可是更怕給族人丟臉。”七米點點頭表示認可,迴首拍拍探子智明肩膀說道:“本少爺還想多活些日子,絕不會毛毛躁躁的采取行動。”


    “大人,這是我這幾年仔細觀察之後繪製的古窪隆和土司府地圖。”智明說。


    七米接過那幾張羊皮卷仔細看了看,說道:“真是不錯,繪製得如此清楚。”


    宋清月一路騎行受了風寒需臥床調養幾日。七米決定等這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十幾天的風雪完全消停下來之前親自摸摸情況,待到宋清月的病好起來再采取行動。第二日,七米便以智明店裏小夥計的身份出現在雜貨店裏。剛好這兩天預定的布料到貨後尚未送完,倆人便裝了一推車的布料出現在街頭巷尾。沒兩天功夫七米便摸清楚了土司府附近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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