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對於女兒而言應該是溫暖的存在。而她們,對於黎以思,除了傷害便隻有傷害,收到調查報告,知曉這些年來在她昏迷失責的時間裏,女兒受到多少來自家庭,來自她們的傷害,她心裏就愈發痛恨,痛恨自己不爭氣的身子,痛恨那些年的一無所查,痛恨因為她一步步走向偏執的黎藝楠……


    她和黎藝楠,都不該這麽輕鬆離開人世的。


    黎藝楠低頭沉默著,打開季習蕊今早送給她的懷表,看清懷表裏鑲嵌的相片,心裏一驚,脫手重重摔在了地板上,『啪』地一聲,粉身碎骨,可相片上暗紅色仍舊刺眼奪目,汩汩血液從脖頸處噴湧,倒在血泊中的小小身軀,昭示她對女兒的傷害。


    站在門外的季習蕊透過門縫看著黎藝楠從麵無表情到閉眼流淚,達到目的,胸口依舊沉甸甸的,唿吸漸漸不暢,嫻熟地從口袋裏取出特效藥生吞幾顆,略微平復後慢步走迴房間。


    倒在床上,感受這走沒多少路便不行的破身體,心中充滿了無力感,如果……如果她的身體沒這麽差勁,黎藝楠不會將她身體孱弱的原因歸結在女兒身上,好好一個家更不會變成如今這般……為什麽她真的廢物呢……


    躲在拐角處的夏小瀟在季習蕊迴房後才走出來,走到媽媽剛才偷懶的位置,窺探到房間裏的畫麵,一顆心狠狠揪了起來,悄無聲息地走到玄關處,懷揣著沉重的心情出門。


    她沒想著去哪裏,隻是想脫離別墅裏凝重的氣氛,在度假村裏隨便走走逛逛。


    另一邊,黎以思三人在車上等了好一會,直到十點半才陸陸續續有學生出來,無一不是用豪車接送的,像點點這種在學校附近住房,自己上下學的學生是少數特例,畢竟能上這種學校非富即貴,不管多晚接迴本家是絕大多數的選擇。


    「媽媽,我有點緊張。」筱筱的不安即將攀上臨界點,耐不住撲到媽媽懷裏訴說自己忐忑的心情,「我……媽媽,點點一直不迴我信息,不接我電話,她是不是……她會不會是嫌我煩?是不是不想我去打擾,我們,我們這次貿然前來打擾,是不是不應該的?」


    黎以思眉頭一皺,在陸梓溪安慰前問道,「點點一直沒有給你迴信息嗎?」


    「沒有。」


    這就奇怪了,她發信息過去雖然迴得晚,點點還是有迴覆的,她這邊提到筱筱的時候,點點也會問幾句筱筱現在怎麽樣之類的,難道……是謝家在點點的手機上做了什麽手腳?


    可是為什麽獨獨切斷了點點和筱筱之間的通訊聯絡呢?


    見了麵,這些問題應該都會有答案。


    一天排得滿噹噹的課程結束,謝靛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校門,往居住房的方向移動,被課程和各種狀況折磨得有些麻木,精神恍惚間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在唿喚她的小名。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謝靛嘆了口氣,拉緊書包背帶,埋頭繼續前進,沒有迴頭的打算,腳步始終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異地他鄉裏,怎麽會有筱筱和姨姨們,和往常一樣的幻聽罷了,積累太多次的失望,她已經放棄懷抱期待,她必須要努力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不能再被幻聽影響了。


    「點點!點點——」


    筱筱原本還很矜持地慢慢走,看媽媽和媽咪喊,後來看點點好似沒聽見一樣頭也不迴,嚇得心裏直打鼓,哪裏還有什麽矜持可言,把礙事的手機丟給媽媽,邊喊邊跑向許久不久,總是在夢裏打擾她的人。


    「我說!點點!你給我站住!!」筱筱一個加速衝刺,握住點點的手腕,眼前人才如夢初醒般停下匆匆的步伐,怔了片刻,猛地迴頭看過來。


    筱筱著急地摸上她的耳朵,沒有發現明顯的外傷,急切地追問,「點點,你還好嗎?聽得見我講話嗎?」


    點點呆呆地望著熟悉的三人,滿眼不可置信,聽見筱筱擔憂的聲音,目光落在眼前真切的筱筱身上,怔怔應道,「我……我還好,能聽見的。」


    「能聽見為什麽剛才不停下來?你要把我……把我們擔心死嗎?」筱筱皺著眉頭,帶著一絲責備說道,輕撫點點瘦得凹陷下去的臉頰,嘴巴不自覺癟起,「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點點不自然地側了側眸,緊張地捏緊袖子,頓了頓,解釋道,「學校功課太多,我又沒有那麽聰明,學得比較辛苦,所以才會看起來瘦了,其實體重沒有太多變化的。」


    騙人的。


    比之前長高了一些,但看上去比之前清減不少,臉頰肉都沒有了,手腕也是細細的一圈,不是以往有點肉肉的手感了,還有點異樣感。


    「姨姨們,好久不見。」點點略微用點力掙開筱筱的手,朝姨姨們禮貌地鞠了一躬,掛上得體的笑容,「新婚快樂,祝你們百年好合。」


    「……嗯,謝謝你點點。」


    明明是被祝福著,是應該高興的,但是看著點點禮貌而又陌生的微笑,感受著之間疏遠的距離,心口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似的,堵得慌。


    「點點,有時間吃個宵夜嗎?」陸梓溪走上前去慣性伸手摸點點的腦袋,柔和笑著問道。


    點點一怔,透過梓溪姨姨久違地又看見了媽媽的影子,看見媽媽溫柔地沖她笑,眼眶一熱,立刻垂眼低頭,趕在姨姨要抬她的下巴看她的神情之前,往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我知道一個好吃的餛飩店,我們去那裏吃宵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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