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憋氣及時,也勉強睜開了眼睛。朦朧的視野裏有什麽東西遊了過來,搖曳如一尾鯊魚。他被兩臂環抱住,慢慢拖入深水區。


    盡管知道這是夢境,男子的求生本能讓他賣力掙紮。那東西拽得太急,男子來不及思考,五指成爪抓了過去,似是被痛擊了,束縛住他的力道一鬆,便趕緊遊上岸。


    無暇欣賞這片礦洞之美,這幽深的潭水是吃人的怪物,稍有不慎易喪命於此。


    緊隨他上岸之後,水麵翻騰,浮出一張過分清冷的美人麵,長發搖曳如藻荇交橫,瓷白的肌膚被光線照的泛著熒藍的光,他盯著男子,胸口汩汩冒著藍色的血,目光十分委屈。


    男子震驚得說不出話。


    怪物在水裏遊了過來,雙手撐起身子,胸口溢出的血蜿蜒至肌肉起伏的腰腹,再經過漂亮而罕見的魚尾巴。


    「美、美人魚?」不僅人身魚尾,這傢夥還長了張跟神裏綾人一模一樣的臉。


    男子沒有退路,他身後就是石牆。


    迴應他一般,人魚咧嘴,鋒利的獠牙寒光閃閃。他有著神裏綾人天生嘴角上揚著的微笑,那點小痣也在分毫不差的位置,隻不過藍色的髮長到腰際,瞳仁是豎起來的。


    這就是綾人啊,不會錯的。


    「你怎麽,變成這幅樣子了?傷口疼不疼,我給你治療一下。」


    男子小心翼翼靠近,見他沒有反應,撩起他肩膀上跟傷口黏在一起的藍色長髮,傷口深,五指捅成了個窟窿,竟是沒有慘叫一聲。


    這可是人魚啊……


    男子半跪著給他抹藥,目光總是時不時擦過人魚線往下的位置,聽說人魚的都很偉岸……額,罷了,他似乎沒有綾人的記憶。


    「龍……昭……」人魚開口了,發出晦澀的音節,他的手不該是手,而是獸類的蹼爪,修長的手指之間有著一層薄膜,指甲尖利,是人魚捕食的武器。


    聽他念起自己的名字,像牙牙學語的小兒。精明的神裏家家主哪有這種懵懂的樣子,龍昭笑了笑,問:「綾人,這裏是哪裏?」


    人魚聽得懂他的話,但是他會說的人話就兩個字——龍昭。


    不知道練習了多久,嘶啞的聲音磨礪,他百念不厭。龍昭試圖教會他別的語言,他也隻會這麽念。


    血液的清香讓綾人轉了目光,他學著之前龍昭說的話:「傷口……疼不疼,我……給你治療……」


    不說不知道,龍昭都沒注意自己的腳脖子被抓傷了,而造成傷口的傢夥一臉無辜,他避開長指甲捧起龍昭的腳,慢慢低下頭去。


    「等著,你難道是想舔……」


    人魚的唾液有很好的療傷功效,冰涼涼的,也能緩解疼痛。龍昭坐在石頭,打量著人魚健壯的身材,在他毫不掩飾的目光,人魚也變得興奮,或者說他見到龍昭時一直都很興奮。


    人魚長而有力的尾巴捲起石頭上的人,一同落入水中。倒映著夢見樹的粉的水花四濺,漣漪不斷撞在苔蘚遍布的石壁。


    被水覆蓋一層的岸邊是露出蚌心的珊瑚真珠,與波光粼粼的湖麵相襯,美得窒息。


    水麵很快歸落平靜,山洞狹縫生長的夢見樹花瓣飄搖落在湖麵,掀不起一絲漣漪。


    ……


    神裏綾人從夢中驚醒,扶著作痛的頭起身,窗外的霧蒙蒙的天熹微涼薄,窗台處的塞西莉亞花已風幹枯萎,它靜靜躺在花瓶裏,失去最後一抹亮色。


    綾人側過頭看著冰冷的床側,無力閉上眼,他不想再做一次徒勞無功的夢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後半段場景在淵下宮左下角,證明我腦補能力優秀,那地方是真的好好看!


    第71章 有錢人的奢侈


    托馬是一位金髮綠眼的外邦小哥,也正是那日清剿了海亂鬼巢穴後遇到的人,想不到竟是這裏的家政官。他說跟神裏綾人提及到自己,想來豐功偉績已經傳到他人耳中。


    龍昭道:「不足掛齒,我也不是什麽武士,阿秋。」


    「看來是寒風入體了,先去洗個熱水澡,什麽事放晚點再說。」綾人道。


    托馬點頭,「那我先去準備熱水,武士,這邊是澡堂,搓澡的服務我義不容辭。」


    「額,搓澡就不必了,你給我準備一身幹衣裳就行。」


    「好的,衣料和款式有講究嗎?」


    「能穿就行?」


    「請稍等。」


    神裏家很大,外頭庭院寬敞。後是大海,前是影向山,位於稻妻城郊外,依山傍水,風景獨好。府邸是典型的日式風格,武器架上的武士刀鋒利內斂,龍昭好奇抽出來一看,又放了迴去。


    摸摸就好,弄壞了可沒錢賠。


    神裏綾人趁熱水還在準備的空檔,取了一條幹毛巾,說要幫他擦頭髮。


    「幫?」


    神裏家主微笑著:「你的頭髮這麽長,自己一個人要擦幹可不容易,這邊坐著吧,我來就行。」


    龍昭坐在梳妝檯,望見鏡中的人,疑惑他眼角帶紅,目光有幾分脆弱。這是自己嗎?變得越來越不認識了。


    神裏綾人手法溫柔,一如他本人,他問:「你是如何躲避勘定奉行的搜查,來到這裏的?」


    龍昭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撇開目光與鏡子的人對視,道:「偽裝成巫女,他們沒有攔著。」


    「哈哈。」神裏綾人發出低沉的笑,「你果然很有趣,這種辦法都想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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