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欲一瞬間像傷口被刺中,右手無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角,像攥住了求生的稻草。


    「上將,先去休息好嗎?讓宋副官替你叫醫生?」裴鬆凜的嗓音是安撫請求的,但在言欲看不見的時候,眼底卻落著笑意。


    很淺的滿足,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病態。


    像執著已久的東西忽然如願。


    言欲被他按著後頸,仿佛被信息素蠱惑了一樣,alpha說什麽他做什麽,支開了守在一旁的宋副官。


    仿生人猶豫在原地,還在判斷這個決定是否符合言欲的理智,但言欲在裴鬆凜懷裏的樣子似乎也沒有痛苦的表情。


    裴鬆凜冷聲:「還不去?言上將身體出問題你負責?」


    宋副官立即迴頭。


    裴鬆凜將人橫抱了起來,言欲渾身都開始發燙,手腳乏力,貓一般依偎在他的懷裏。


    現在的言上將,是裴鬆凜死而復生以來,見到的最乖的言欲。


    ……即便言欲的乖,是因為他擅自使用alpha的信息素。


    進了房間,裴鬆凜掀開了他的床褥,將人放進去,但剛起身言欲的手就從攥緊他的衣角變成抓住他的衣領。


    「……你。」言欲的視線有點模糊,艱難地分辨眼前的人。


    痛苦的時候容易產生幻覺,言欲極力分辨著跟前的人,試圖抵抗這種高熱帶來的病感。


    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言欲,他不是裴鬆凜。


    他不是。


    「你需要我。」


    少年的聲音從跟前飄落,言欲思緒一斷。


    他近乎掙紮般說句那句話:「我不需要任何人。」


    「我知道,但我想陪著你。」裴鬆凜曲起手肘撐在他的身邊,慢慢地將被褥覆在兩人身上。


    偌大的寢臥被收緊成窄小的空間,兩道唿吸交織相融,過熱的體溫仿佛被深海覆蓋,慢慢降了下來。


    言欲腦海深處一直有一根弦,七十年裏被他扯斷過,修補過,又被藏到了神經的最深處。


    而現在,這根弦被少年輕輕地用信息素包裹,一點點變得鬆緩。


    像是鎖扣被輕巧地解開了,言欲被迫囿於alpha的氣息之中,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後頸的痛上。


    裴鬆凜在言欲無所察覺的時候親他的發端,滿足地嗅著omega新生的信息素。


    聽說地星時代,ao最原始的相互緩解方式就是親吻,相擁,然後才是臨時標記和跟深層的信息素置換。


    星際時代的omega由於過渡依賴藥物,遇上了真正的alpha,將不堪一擊。


    裴鬆凜感受著言欲的唿吸變得平穩,信息素的濃度也開始穩定。


    叩叩——


    敲門聲傳來,裴鬆凜臉色微斂,掀開了被子。


    言欲也從短暫的沉迷中迴神,一把推開了裴鬆凜,側臉沒看他。


    但裴鬆凜還是在他迴頭的一瞬,看清他眼底浮現那深暗的屈辱。


    楊醫生趕到門口,在門開的一瞬怔在原地。


    從言欲床上下來的少年,跟當年的裴鬆凜一模一樣。


    楊醫生:「你……」


    「楊醫生。」言欲嗓音低啞,迴絕了多餘的問題。


    楊醫生很快迴神,停止了不該想不該問的,走到床邊。


    說完,言欲看向裴鬆凜:「滾迴去。」


    這個迴去指的是地下室,少年輕輕頷首:「好。」


    檢測儀器、穩定劑、血液採樣……楊醫生緊張地看著眼前的光幕。


    言欲的腺體十七歲就出了問題,但當時他跟裴少將都盡心盡力地治療照顧著,後來言欲讀軍校,上戰場,甚至是自虐般挖掘鍛鍊自己的精神力都沒出過什麽意外,楊醫生以為他已經痊癒了。


    而現在,所有數字卻在一係列的演化後落成了一個令他駭然的結果。


    促第二性腺激素提升,信息素濃度增加,細胞增殖——腺體二次分化。


    那位因為是beta而一直飽受詬病和鄙夷的言上將,如今正在分化成omega。


    而且言上將二次分化的數值趨向,還跟帝國以往的記錄截然不同……


    楊醫生呆愣的片刻,被輕扣在桌麵的敲擊聲喚迴理智。


    剛剛的穩定劑和鎮痛劑起效,言欲緩了過來,臉色蒼白卻又陰沉地看著他:「怎麽迴事。」


    楊醫生不敢遲疑,立刻把答案告訴言欲。


    看著光幕上各項仿佛論據的數值,言欲的唇繃成一條直線。


    他的心情楊醫生大概能理解,身為beta已經十分不容易了,更別說又成了弱勢的omega。


    可言欲卻在下一秒平靜地開口:「隻是二次分化,為什麽會那麽痛?」


    楊醫生微頓:「可,可能是因為您的年齡。」


    在帝國醫史上,最遲二次分化的年紀是三十歲……言上將確實成了二次分化史上新的裏程碑。


    「我知道了。」言欲抽迴視線,嗓音喑啞,「有沒有能終止分化的方法?」


    「沒有,隻能止痛……隻要有高契合度的alpha,提取信息素製成特效抑製劑,言上將您至少能恢復平時的狀態。」


    楊醫生猶豫了一下:「……剛剛那個少年,就很契合。」


    *


    裴鬆凜從淺眠中醒來,色澤淺淡的眸凝著頭上的燈光,罕見地在失神。


    過去那段寥寥的人生裏,他沒做過多少次夢,有印象的都是幾場跟故人相關,從沒夢見過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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