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明月便被領著去換了衣裳,這次換的是一身嫩粉色襦裙,越發襯得身姿修長,亭亭玉立。


    初加之後,便是一拜。


    一拜為拜父母,感激父母養育之恩。


    下人拿了蒲團上來,明月在關遠山和李氏麵前跪下,“孩兒叩謝父親母親。”


    額頭觸地,擲地有聲。


    李氏忙心疼地扶她起來,又是喜悅又是感慨,“吾兒今日成人,母親沒有什麽好叮囑的,隻盼吾兒往後順心順意,一生安寧。”


    關遠山也道:“希望我們的阿月歲歲長安,日日歡喜。”


    “孩兒謝過父親母親。”


    明月再次拜謝,之後李老夫人便開始下一環節:再加。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李老夫人念完,再次上前為明月插上發釵,明月揖禮之後就又被領著去換了身曲裾深衣,赤色玄邊的衣衫讓她褪去少女的純真稚嫩,換上了邁入人生新篇章的端莊成熟。


    再加之後就是二拜,二拜為拜師長,以謝師長教誨之恩。


    明月沒有師長,自小由李氏啟蒙,之後看書識字大部分都隨自己,偶有疑問便問李氏。


    所以這一拜,明月還是拜了李氏。


    換了身份,李氏對明月的寄語便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此為《大學》中所言,治國平天下本為這個時代賦予男子之責,然李氏並非守舊之人,女子雖不能像男子一樣入朝為官,卻有不少力所能及之事。


    就像明月建的女舍,那也是治國平天下的一種。


    她希望自己這個唯一的學生能以此言時刻警醒自己,不為世俗所擾,堅守初心。


    明月再拜,“明月謹記先生教誨。”


    接著便是三加。


    三加,加的是大袖禮服,還要佩綬帶,發上飾物也要換成釵冠。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李老夫人的唱詞之後,換好衣裳的明月款步而來。


    暗紅色淺金勾邊的大袖衫下,少女宛如一朵雨後初綻的芙蓉,嬌豔欲滴卻又不失端莊典雅。


    身上衣裳如彩雲飄逸,衣袂輕揚,仿佛隨風起舞。


    這衣裳是專門為明月及笄禮而製,用的是當初皇帝賞賜的雲光綢,細膩光滑,借著陽光的映照,閃爍出柔和迷人的光澤。


    華服加身,並非每個人都撐得起那樣的氣勢,尤其是這樣莊重成熟的衣裳,年輕女子輕易穿不出那樣歲月沉澱後的獨有風韻。


    然穿在明月身上,卻無絲毫違和。


    眉如遠黛,微微舒展,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平和淡然,眸似秋水,目光流轉間,靈動與溫婉盡顯,瓊鼻挺翹,嫩粉的唇色渾然天成,嘴角輕輕上揚,淡淡的,卻透著一種安寧之感,令人不自覺露出微笑。


    無需刻意,她自帶的沉穩與柔和,輕易就能俘獲人心,讓其他人也跟著靜下來。


    李老夫人滿意看著眼前人,雙手為她戴上釵冠,又象征性理了理衣衫。


    然後在卿塵的引領下,明月跪到了提前設好的香案前,香案上擺著關家祖上牌位,這一拜視為三拜,以告祖先成人之禮成。


    三拜之後,侍者端來酒盞,李老夫人親自倒了一杯遞給明月,明月躬身接過,然後麵向南,對著眾賓客,舉杯沾唇。


    此為置醴,也叫行醮子禮,意為笄者正式從少女邁向成人,開始承擔起更多責任。


    置醴之後,就是取字。


    李老夫人為明月取了“靈竹”二字,靈即靈均,取自《離騷》“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象征女子聰慧而有靈氣。


    竹取自《詩經·衛風·淇奧》“瞻彼淇奧,綠竹猗猗”,代表有綠竹般的堅韌。


    靈竹,即為聰敏堅韌,百折不撓。


    明月再次拜謝李老夫人。


    至此,禮成。


    關遠山宣布開席,繼續招待賓客們用膳,明月則要迴去梳洗。


    才走出院門口,林管家就從後跟了上來,明月見狀也不意外,停在原地等著他。


    林管家看了卿塵郡主一眼,有些猶豫。


    卿塵何等敏銳,當即就走遠了些,讓他們自在說話。


    林管家這才道:“小姐,方才有一位自稱是將軍府真千金的女子在外麵吵嚷,老奴怕引人圍觀,便先把人請進府了。”


    拜謝父母時,明月就瞥見有人跟林管家耳語,這會兒聽到林管家說的,眉梢不由一挑,真千金?


    那她是什麽?假的嗎?


    想起前幾日雷氏莫名的話,還有關明澤的提醒,明月頓時有了底,嘴角上揚,綻出的笑卻冷的人發寒。


    “好好把人看管起來,我倒要看看,他們又要起什麽幺蛾子?”


    林管家立刻應了。


    此時的鬆枝堂,關明珠正神色焦急地看著外麵,時不時還催促身邊下人去外麵查看情況。


    再次看到丫鬟搖頭,關明珠咬牙,隨即起身去找雷氏,在雷氏耳邊說了幾句,雷氏便招來一個管事婆子,一番吩咐之後,婆子就出去了。


    今日客多,關遠山夫婦還有關明義都忙著招唿客人,隻有彩雲,發現了關明珠和雷氏的異常。


    當即便想要離席去找明月。


    冷不防雷氏忽然叫了她一聲,無奈隻得過去,問:“姑母,怎麽了?”


    “我忽然覺得肩膀酸得厲害,你給我捏捏。”雷氏隨口說了一句。


    平日就還罷了,今日這麽多人麵前,雷氏使喚她就像使喚一個下人,擺明了沒把她放在眼裏。


    而且此時叫住她,她不確定雷氏是否故意的,故意拖著不讓她去尋明月。


    彩雲心裏焦急,麵上卻不得不應下,別人的眼光隻是其次,關鍵是這二人有什麽陰謀,如果不能及時提醒明月,說不得會給她帶來不利後果。


    院內賓客滿坐,觥籌交錯間皆是歡聲笑語一片。


    而就在此時,院外忽然一聲嬌喝,“你們放肆,我可是將軍府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你們敢動我?”


    隨後,就見一個身著布裙的女子跑了進來。


    今日設宴,為了方便,屋內外沒做什麽遮擋,所以女子這一聲,鬆枝堂的客人都聽見了,也都看到她衝進來。


    離得遠的沒發現,近些的客人卻忽然驚唿:“關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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