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己也被沈昱叫到了太宸殿,當著一宮上下所有宮人侍衛的麵被罵得狗血噴頭。


    於是原本心中那絲怨憤也就忽然轉換了對象。


    跪在雪地裏的時候他一直想,假如犯錯的是他的皇兄,父皇會這樣罰皇兄嗎?父皇大概連罵都捨不得。


    可是為什麽對他就這樣心狠?他不是父皇的兒子嗎?他不是大夏的皇子嗎?


    他不過做錯了一件事,父皇怎麽就忍心在這麽多人麵前罵他,讓他罰跪?


    沈明恆目光清清淩淩,如同雪地上流轉的月華,像是能照見所有謊言。


    他語氣中不見責怪,仍是很溫和地問:「阿璟,你同皇兄說實話,你明知這是一項肥差還把它交給周兆榮,究竟是因為你曾經覺得他是個可用之才,還是因為你知道他是丞相周言安的遠房親戚?」


    沈璟目光霎時慌亂,他語無倫次:「周兆榮是丞相的親戚?我、我不知道這件事,我以為他們都姓周隻是一個巧合……」


    這件事確實知道的人不多,周兆榮是自己憑本事科舉考進來的,周言安沒給過他任何優待。


    周言安持身清正,作為丞相監察百官從無徇私,莫說偏幫了,周兆榮一個從六品的小官上朝都隻能站到末尾,他們兩個麵都沒見上幾迴。


    除非有意去調查,否則很難發現兩個姓周的人之間淡薄到極點的血緣聯繫。


    沈明恆也沒說信不信,他隻無奈地搖了搖頭:「阿璟,周兆榮與丞相的關係要追溯到丞相曾祖一代,這都出了五服了,你走了一步錯棋。」


    他不見怒氣,仿佛隻是單純地教弟弟。


    沈璟倉皇不安,他手足無措地去抓沈明恆的衣袖,如同小時候被發現沒完成課業時的討饒:「皇兄,我沒有,我真的不知。」


    沈明恆嘆了口氣,他摸了摸沈璟的頭:「好了,皇兄信你,在太宸殿已經跪許久了,來皇兄的東宮就不用跪了。」


    他往裏挪了挪,讓出床邊的位置:「阿璟,坐下說。」


    「皇兄……」沈璟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沈明恆是不是真的相信了他,他有那麽一瞬間期待沈明恆板起臉教訓他一頓,然後他們的關係就能迴到小時候那樣親密無缺。


    可他無法否認的是,此刻他確實鬆了一口氣。


    也許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會漸行漸遠,時間會消弭一切,權利會腐蝕一切。


    沈明恆不知他心中百轉千迴,他認真地說:「這件事你有錯,但更大的錯在父皇。他不該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把你推到最前麵,但又不給你撐腰,任由你一人,對抗風霜雨雪。」


    沈明恆不用想就知道,他的父皇其實是有些傲慢的,有著封建君主的劣根性,譬如說一不二、強硬、不尊重人。


    沈昱一定自顧自決定要沈璟納入繼承人考核範圍,可他審視的目光太冰冷了,沈璟猝不及防被他丟上戰場,沒有得到任何來自他的幫助。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沈璟怎麽會連周兆榮都用?


    沈明恆當太子的時候沈昱給他塞了多少人手?


    這麽一對比,對沈璟未免太不公平。


    沈璟眼眶微紅。


    沈明恆嘆了口氣,又揉了揉他的頭髮:「你去隔壁睡一覺,明天一早,我替你去罵父皇一頓,給我們阿璟討個公道。」


    沈璟點了點頭,乖巧地跟著許茂去了偏殿。


    關上門,他的淚水瞬間便湧了出來。


    他曾經是真心實意祈禱沈明恆的病能夠好轉,後來朝中風向轉變,所有人默認沈明恆死後他大概率會是下一任太子。


    那時他著實嚐到了許多甜頭。


    他一度想,其實皇兄這樣昏睡下去也不錯,甚至再嚴重一些,那他此生說不定真有機會成為天下之主。


    然而他猛然迴神,便又會為這種想法羞愧萬分,狠狠給自己幾個耳光。


    他有時會感到深切的恐懼,甚至幾次三番從夢中驚醒,擔憂自己當真變得狼心狗肺。


    都說權力是裹著蜜糖的砒霜,原來它腐蝕起一個人的人格,當真這樣輕而易舉。


    幸好皇兄醒了。


    在他變得麵目全非之前,皇兄醒了。


    真好啊。


    沈璟嗚咽地哭出聲來。


    真好不是嗎?父皇屬意皇兄,朝臣也更滿意皇兄,皇兄醒來,大夏的天都要再明朗三分。


    且就讓他哭這麽一迴,這一迴過後,他將繼續老老實實當大夏的二皇子,盡心竭力輔佐皇兄。


    再不起非分之想。


    *


    次日沈昱醒來的時間要比尋常早一點,他也不知為何,昨夜夜裏睡不安穩,總覺得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許多事。


    他身邊的內侍機警,聽到沈昱醒來的聲音,帶著宮人入殿為他更衣。


    沈昱伸展著手臂任由宮人施為,洗漱之後,才神色不耐地吩咐了一句:「叫外麵的老二給朕滾進來。」


    「陛下。」曹長海卻沒第一時間按他說的做。


    他彎下腰,雙手高舉,掌心平鋪著一條白色手帕,帕子是幾枚參片。


    曹長海小心翼翼:「這參片有定氣安神之用,陛下要不含兩片?」


    沈昱:「?」


    朕看你是嫌命太長了。


    乞丐出身的沈昱沒有太多規矩,連這個名字都是之後識了字後改的,大多時候,他和田壟邊攏著袖子交談的老農沒多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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