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郵政局裏,有成群結隊的打工人往家裏匯款寄信的,這是遊子寄托思鄉的驛站。


    張雨蘭來到郵局,四下張望了一下,選擇在一個人比較少的窗口前排起隊來。


    “唐雪晶,你準備存幾百?”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張雨蘭聞聲看了過去。


    隻見身著藍色廠服的周元平和唐雪晶站在不遠處的窗口前。


    “我打算存三百塊,剩下的一百多,留著我做零花錢。”唐雪晶抿嘴笑答,站在周元平的後麵,她拍了拍周元平的後背,“快,輪到你啦!”


    “我是來開戶的,先存三百塊錢。”周元平的聲音。


    唐雪晶吃驚地問:“周元平,你咋能存這麽多錢?要留零花錢呀。”


    “我手裏還有錢,家裏給的報名費,我還沒有花完呢。”周元平滿臉帶笑得意地說。


    唐雪晶笑著說:“你真是個有心的人,你姐姐要給你哥哥湊錢,你都說沒有,像你這樣的手緊的人將來一定會發財的。”


    周元平聽到好友的誇讚,一雙不大的眼睛已笑成了一道縫:“唐雪晶,謝謝你的吉言,我給你說,我們女孩子有錢了,還是要給自己存個小金庫,如果奉獻給家裏了,將來出嫁辦嫁妝,找家裏要,就難囉!窮洞裏還能扒出金子來?”


    不一會,她倆辦好手續,拿上存折,倆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聽了周元平的話,張雨蘭仿佛受到了深重的刺激,胸口悶堵得慌,心想:我是不是太傻呀?為這個弟弟,那個弟弟著想,出來打工這麽久了,卻從來沒有想過存下一點錢給自己將來好花,這手裏握著的兩千塊錢,還寄不寄給周元富呢?


    踟躕片刻,張雨蘭還是遵從本心,寄出了兩千元,弟弟周元富想創業,是好事,再說,做收廢品的生意,收益應該還是可以的,風險也不大,小打小鬧的摸索著做,說不定哪天就上道了呢!


    做為家裏的長女,她盼望著弟弟妹妹們都能過上好日子,周元平有私心,她似乎一下就理解透徹了。


    從郵局裏迴來,張雨蘭剛走到精索皮具廠的大門口,葉誌明就從門衛室裏走了出來。


    葉誌明:“雨蘭,你中午不休息?”


    “我到郵局給家裏匯錢去了,你中午不休息?”


    “我聽王樂樂說,你去寄錢了,好像錢有點不夠,你怎麽不問我拿?”葉誌明說著,遞給張雨蘭一疊百元大鈔。


    張雨蘭拒絕地推迴他的手。


    葉誌明執意地把錢放進了張雨蘭手裏的包包裏。


    他走開兩步,迴頭宣告說:“以後我發了工資,除了給我家裏寄一些,剩下的就交給你這個管家婆來保管。”


    張雨蘭說:“八字沒有一撇,九字沒有一個勾,誰是你的管家婆?”


    “喲喲!我都用心蓋了章的,心心相印啊!那讓我做你的管家公,好嗎?”葉誌明調皮起來,像個機靈的猴子,靈動可愛。


    “少貧嘴,迴去還可以閉目養神兩分鍾。”張雨蘭催促葉誌明迴去休息,這個人真是的,為了這點小事,中午不睡午覺,上班沒精神怎麽行?裁床部的工作也是很費腦子的。


    張雨蘭迴到宿舍裏,躺在床上的王樂樂伸出頭問:“雨蘭,你不是剛給家裏寄了錢的嗎?怎麽又要給家裏寄錢?”


    “王樂樂,你沒有睡著?我上次寄的是給我小弟弟的錢,這次是寄給我媽媽他們那邊那個弟弟的,這個弟弟想創業做廢品生意,找我借錢的。”


    “哈,你真是有求必應,我勸你不要太老好了,自己掙錢多不容易,將來這個錢,他會還給你嗎?”王樂樂真心勸告。


    “誰讓我是個姐姐呢?我不去幫他們就沒有什麽人會幫助他們,隻要他們能把日子過好。我吃點虧也沒什麽。”


    “聽聽,你別太傻了,還是要多愛自己才好。”王樂樂極力勸告,“我們村就有一個當哥哥的,早年他在外麵做瓦工,掙的錢給家裏人這個給,那個給,他後來要娶媳婦蓋房子的時候,去找弟弟妹妹借錢,沒有一個人願意給他借錢的。他很後悔地說:以前,我把自己當成一頭奶牛,隨便別人擠我的牛奶,到頭來,遭罪是我。雨蘭,我跟你說這些,就是給你提個醒,要不是我覺得你這個人很好,我也不會跟你說這麽多。”


    “王樂樂,謝謝你的好意!我想讓弟弟妹妹過好了,我的爹媽就少操一點心,我的心裏也安樂咯。”張雨蘭說完,鞋都沒有脫,倒頭就睡。


    王樂樂:“隻有幾分鍾了,張雨蘭你還睡?”


    張雨蘭閉著眼迴答:“我曉得,太累了,眯一下吧。”


    王樂樂:“我的大姨媽來了,我到外麵去買衛生巾,先走了。”


    張雨蘭不再言語,她已經沉沉的睡著了。


    下午上班半個小時了,二十三號要換貨,急著找指導工張雨蘭。


    不見張雨蘭的人影,二十三號就找發貨組長王樂樂:“王組長,我要換貨了,這張指導怎麽還沒來?”


    王樂樂正在點裁片的數量,她抬頭掃視了一下車間,沒見張雨蘭的人影,她慌慌張張地向宿舍跑去。


    “張雨蘭,張雨蘭,你真的遲到囉!”王樂樂還在爬宿舍的樓梯,就叫嚷開了。


    張雨蘭聽到王樂樂的叫喊聲,骨碌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她感覺後腦勺還悶悶的,咬牙支撐著站起身來,瞄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十四點十二分,她拚命的朝車間裏跑去。


    她剛走進車間,二十三號車位就迎了上來:“張指導,你快點過來幫我換貨吧。”


    “好!馬上!”張雨蘭快步跟了過去。


    有兩個車位女工竊竊私語:“張指導今年談戀愛啦,可能是晚上拍拖,耽誤了睡覺的時間。”


    “嘻嘻,就是啊!裁床部那個葉師傅長得好帥啊!和我們張指導還真是蠻般配的,真的是金童玉女!”


    “嗯,我聽裁床部的小顧說,葉師傅的媽媽不讚成他,找張指導的。”


    “什麽?還有這樣的媽?象張指導這樣的好女孩子,真是打燈籠都難得找到。”


    張雨蘭正在幫二十三號車位換貨,做樣板給她看,那句:我聽裁床部的小顧說,葉師傅的媽媽不讚成他,找張指導。


    莫名其妙,這是什麽話?張雨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媽媽不讚成,我還沒有告訴我媽媽呢,我是怕媽媽不讚成我嫁得遠……


    就因為別人一句捕風捉影的話,讓張雨蘭感覺下午這幾個鍾頭好難熬。


    夜風習習,霓虹燈閃爍不定。勞累了一天的打工人,漫步在一排排的垂柳樹下。


    葉誌明:“雨蘭,你今天怎麽啦?沉默不語?工作上遇到難題了嗎?”


    “沒有,誌明,我聽到你們裁床部的人說,你媽媽寫信來,不同意我們交往,是嗎?”


    葉誌明借一棵樹影的掩護,緊緊的摟住張雨蘭:“傻丫頭,你聽誰說的?你好好的聽聽我的心聲吧!它告訴你的是什麽?”


    “誌明,我聽不懂,人們常說:無風不起浪……這話是從你們裁床部傳來的。”張雨蘭依偎在葉誌明的懷裏,聽他咚咚的心跳。


    “好,雨蘭,我告訴你,我媽媽為什麽反對我們交往的原因吧,當我寫信向我媽媽報喜信,我告訴她,我有女朋友了,我們是在城北中學認識的,我把你的地址告訴了我媽媽,我媽媽說:你姨媽他們那裏是平原地區,土質肥沃,人們生活好一些,我們這裏是窮山惡水的山區,我怕人家女孩到我們這裏生活不習慣,到時候後悔就遲了。”


    張雨蘭靜靜地聽著他那好聽富有磁性的聲音,他吐出的每一個字就像一個跳躍的音符,撥動了她少女曼妙的心弦,讓她一點一點淪陷,沉醉在他那男子漢俊美的氣質裏。


    “傻丫頭,我媽媽是為你著想呢,擔心你到我們老家山區,生活不習慣,我媽媽的娘家就是老城這邊的,她是到山村支教,後來成家在那裏的,她一直在說,老城這邊的生活條件好些。”


    聽了葉誌明的解釋,張雨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葉媽媽真是一位慈愛善良的母親。


    葉誌明柔聲:“傻丫頭,我們早點迴去吧,聽說你今天下午遲到了……”


    葉誌明還沒有說完,一隻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嬌聲:“不許你說,太丟人啦!罪魁禍首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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