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韓榆,戴皇後也將方才一幕盡收眼底,猙獰的麵目格外可怖。


    「二哥,咱們走吧。」


    韓鬆頷首,兩人順著人流走出殿門。


    他們和戴澹無甚交情,例行關心兩句即可,沒必要留在那裏礙人眼。


    「誒,你方才聞見什麽味兒沒有?」


    「原來不是錯覺?」


    「老夫長於鄉野,餵過豬放過牛,這味道......」


    幾位大臣屏息凝神,且聽這位鬚髮花白的老大人怎麽說。


    「沒記錯的話,這味道應該是牛糞。」


    大臣們:「!!!」


    韓榆&韓鬆:「......」


    迴去當值的路上,兄弟二人仗著腿長的優勢,把同僚們遠遠甩在身後。


    「這大戲一場接一場,不請戲班


    子我也能大飽眼福。」韓榆變戲法似的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撚出兩顆藕絲糖,他一塊,二哥一塊,「不過我怎麽也沒想到......會老房子著火。」


    隻尋常的老房子著火也就罷了,永慶帝看起來對雲娘十分著迷,宸皇貴妃在世時也沒得到這般特殊的待遇。


    又是暫住朝陽宮,又是乘坐龍攆,戴皇後散發的怨氣都可以養活整個閻羅殿了。


    韓鬆矜持地吃著藕絲糖,語調略顯模糊:「可是後悔了?」


    「並不,我隻是......」韓榆眨了眨眼,斟酌片刻說道,「或許我們都低估了雲娘的本事。」


    靈岩寺之後,韓鬆和韓榆派人去找永慶帝。


    比起那幾個又蠢又毒的皇子,還是永慶帝更好一點。


    韓鬆的人最早發現永慶帝的蹤跡,緊接著韓榆也知道了。


    經過深思熟慮後,韓榆並未聲張,而是將消息轉告給越含玉。


    康王不足為懼,戴氏才是心腹大患。


    越含玉向來擅長借刀殺人,這次也不例外。


    她讓明珠把永慶帝的身份透露給雲娘,而恰好雲娘是個有野心懂算機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個屋簷下,在救命之恩的加持下,雲娘隻勾勾手指,永慶帝就上鉤了,不可自拔地迷戀上了她。


    韓鬆低聲道:「她是一枚好棋,但也要防著她脫離掌控。」


    韓榆笑而不語,隻拍了拍他的肩膀。


    兩人在吏部門前分別,各自忙碌去了。


    ......


    另一邊,永


    慶帝帶著雲娘迴到朝陽宮,正欲沐浴更衣,宮人進來通傳。


    「陛下,靖國公求見。」


    永慶帝沉吟片刻,讓雲娘先去沐浴:「讓他進來。」


    他想,老十終究是他的嫡子,隻要老十願意從此和戴氏劃清界限,過段時間他會恢復老十的親王爵位。


    但靖國公連最後一次機會也沒把握住。


    他進來後撲通跪下,砰砰不停磕頭,磕得頭破血流也不停止。


    「父皇,外祖父為大越鞠躬盡瘁披肝瀝血,勞苦功高,您讓他閉門思過,真比殺了外祖父更讓他難受。」


    「外祖父年事已高,如何經得起這麽沉重的打擊?」


    「兒臣自知罪孽深重,願意親自登門向那些被兒臣有意無意傷害過的百姓致歉,也願意接受您的懲罰。」


    「但求您對外祖父網開一麵,這兩個月以來所有的事情都是兒臣一人所為,外祖父恪守為臣本分......」


    越京流傳著一句話——鐵打的皇帝,流水的世家。


    即便阮氏、梅氏相繼沒落,成為人人可欺的存在,但在靖國公看來,即便是父皇也無法輕易撼動戴氏。


    隻要戴氏煊赫一日,外祖父依舊是文臣之首,就算他被降為國公,也有翻身的那天。


    他可以認錯,可以屈尊絳貴地去向那群賤民道歉,外祖父絕不能閉門思過。


    蔡文與外祖父政見不合,一定會趁著這個時候大肆攬權。


    「放肆!」


    「越英叡,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麽跟朕說話?」


    靖國公像隻被掐了脖子的雞,低微的聲音戛然而止,張嘴瞪眼滑稽至極。


    「父、父皇?」


    永慶帝對他很失望,多看一眼都嫌髒了眼睛,拂袖厲聲道:「來人,送靖國公迴府,好好在你的國公府靜思己過,想想自己到底錯在哪裏。」


    靖國公和國公府兩個詞深深刺痛了越英叡的心,他頃刻間紅了眼。


    可惜永慶帝沒有看到,操起玉質把件往他身上砸:「滾!給朕滾!」


    靖國公滾了。


    全公公奉上一杯涼茶,輕聲細語道:「陛下您消消氣,可別氣壞了身子。」


    永慶帝沒心情喝茶,心煩意燥地在外殿來迴踱步。


    他本想與雲娘好生親近一番,被靖國公一攪和,什麽興致也沒了。


    沒來由的,永慶帝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臉。


    宸王。


    安王。


    靖國公。


    不必懷疑,他們都和自己血脈相連。


    永慶帝雖政務繁忙,但也是親眼看著他們長大的。


    本該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為何到今日,會變成父子離心,父子反目,甚至父子陰陽相隔的局麵?


    永慶帝捫心自問:「朕做錯了嗎?」


    全公公眼皮抖了下,站在一旁充當木樁,唿吸都跟著放輕了。


    永慶帝轉身,原路返迴繼續踱步:「不對,不對,朕沒有做錯。」


    「是梅家太貪心,是戴家太貪心,朕做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他語氣越發焦躁,「沒人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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