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族九十八口人,一夕之間因梅仲良的私慾從世家大族出身的貴人淪為階下囚。


    或許無辜。


    或許不無辜。


    但誰又在乎呢,大家隻看到結果。


    期間梅貴人不止一次跑到永慶帝跟前,求他網開一麵,饒親人不死。


    短短半月裏,韓榆前往禦書房匯報吏部事務,至少五次撞見梅貴人在禦前哭求。


    然永慶帝受製於梅氏多年,一次又一次地因為梅仲良不得不對梅貴人虛與委蛇,其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可以說他對梅貴人隻有厭惡,沒有絲毫情分可言。


    永慶帝見都沒見梅貴人,命禁軍將其攔在禦書房外,不願多看她一眼。


    五月十八,梅仲良行刑的日子。


    前一天五月十七,梅貴人再次突破重圍強闖禦書房。


    這次她成功了。


    彼時韓榆正向永慶帝匯報地方官員近半年來的獎懲情況。


    昔日雍容華貴的梅貴人麵容憔悴,宛若一朵將要凋零的花。


    她躲開禁軍撲向永慶帝,素色的宮裝讓她像一隻撲火的飛蛾。


    韓榆眸光微動,停止匯報退到一旁。


    「陛下,您當真這般絕情嗎?」


    「臣妾與您夫妻多年,還為您


    誕下頡兒,您為何......連見臣妾一麵都不肯?」


    梅貴人淚水漣漣,哽咽著仰頭看她的夫君,這天底下最最尊貴的男人。


    永慶帝卻絲毫不為所動,眼裏盡是漠然:「梅貴人神誌不清多日,宮人是怎麽辦事的,竟讓她跑了出來?來人,送梅貴人迴去。」


    禁軍應聲上前。


    梅貴人忽然哈哈大笑,笑聲癲狂絕望,讓禁軍止步不敢動作。


    「越信啊越信,你不配先帝給你起的這個名字,言而無信,兩麵三刀,薄情寡義......」


    永慶帝臉色驟然陰沉下來,看梅貴人的眼裏染上殺意。


    雖無情分,但梅氏好歹伺候他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原想著給她在後宮留一處安身之所,讓她安度餘生,如今看來大可不必了。


    然而梅貴人的怨懟遠不止於此。


    「今日你這般待我們,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也會有其他人反過來這樣待你?」


    「你算計了一輩子,算計枕邊人,算計骨肉至親,算計親信忠臣......算來算去,最後你得到了什麽?什麽也沒得到!」


    「越信,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死前生不如死,後悔你曾經做過的所有!」


    梅貴人笑著哭著,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一頭撞到圓柱上。


    盤踞著威嚴金龍的圓柱染上紅白之物,還有韓榆的官袍。


    星星點點的白色和紅色交錯,瞬間洇入紫色的衣料。


    ......


    梅貴人就這樣死了。


    撞


    柱而亡。


    她躺在血泊裏,素色的宮裝染成血一樣的顏色。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直直看向禦案後的永慶帝。


    悲涼,絕望,怨懟,咒詛......


    梅貴人眼中太多的負麵情緒,鋪天蓋地朝永慶帝湧去,潮水般將他淹沒。


    「啪嗒——」


    硃筆砸落,朱紅玷汙龍袍胸前的五爪金龍。


    永慶帝無暇顧及,因為他全部的理智都被窒息吞沒。


    「陛下。」


    「傳太醫!」


    直到韓愛卿和小全子的聲音先後響起,永慶帝才恍然迴神。


    他收迴目光,不再看梅貴人。


    既是逃避那雙眼,也是厭惡至極的表現。


    死到臨頭了還給他添不痛快。


    「不必。」永慶帝叫住要去傳太醫的全公公,「朕沒事。」


    全公公半信半疑,但到底沒再往外走:「陛下,梅貴人......」


    永慶帝不假思索道:「梅氏禦前失儀,著褫奪貴人位份,以庶人身份下葬。」


    全公公把頭低下,應了聲是,去外邊兒叫來幾個大力嬤嬤,輕手輕腳地收拾梅氏的遺體。


    所有人出去了,禦書房裏隻剩永慶帝和韓榆。


    空氣似乎凝固了,唿吸間氤氳著濃鬱刺鼻的鐵鏽味道,令人作嘔。


    「韓愛卿,你繼續。」


    「是。」


    韓榆麵色如常,以最快的速度匯報完事務。


    「沒什麽問題,你自行安排,還有......」永慶帝看向韓榆,威嚴外泄,「你今天在禦書房什麽都沒看到。」


    韓榆俯身行禮,嗓音四平八穩


    :「是,微臣來此隻是向陛下匯報地方官員的獎懲情況,其餘一概不知。」


    永慶帝滿意地笑了:「好了,你去吧。」


    「是,微臣告退。」


    韓榆走後,禦書房重歸寂靜。


    宮人悉數守在殿外,隻全公公在一旁伺候。


    「小全子,傳朕旨意,梅仲良指揮不當,指使數千士卒喪命,且私通外族毒殺忠臣,擢髮難數,著改午門斬首為淩遲,明日正午行刑。」


    本來他看在安王的份上,不打算追究嘉元關的事情。


    誰讓安王摻和進這件事裏,他沒了隻耳朵,又手筋腳筋俱斷。


    永慶帝雖不喜這個兒子,但到底體內淌著他的血,他不想再舊事重提。


    可梅貴人觸到了他的逆鱗,挑釁了他作為一國之君的權威。


    梅貴人一死百了,永慶帝不忍苛責已經殘疾的安王,便將怒氣發泄到梅仲良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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