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韓榆放下毛筆。


    修長的指間夾著一張字條,上麵是「壯壯」二字。


    韓榆用樹膠製成的膠水把它貼在罐子上,指腹一點點地摩挲,將氣泡排出。


    「晚安。」他說。


    韓榆神色如常地沐浴更衣,躺到床上。


    伸手往枕邊探去,摸了個空。


    什麽都沒有。


    黑漆漆的,月光也不願灑在這裏。


    韓榆收迴手,翻了個身,閉眼睡去。


    -


    翌日,韓榆照常去試院。


    第一天結束,還有三天。


    韓榆沒有一次缺席,更沒遲到早退過。


    最後一天,傍晚時分,韓榆目送考生交卷後走出試院,沒有迴家,而是轉道去了府衙。


    這幾日常駐試院,他的專用辦公房間已經落了一層灰。


    韓榆簡單收拾了下,挑了下燈芯,讓房間變得更亮,這才坐下,伏案處理公務。


    吳同知今日尚有公務未完成,大家都走了隻他留下,哼哧哼哧挑燈夜戰,心裏頭的苦隻有他自個兒曉得。


    火速處理完公務,吳同知準備離開,意外發現知府大人房間亮著燈。


    他沒想過韓榆過來的可能性,還以為府衙進了小賊,當即叫來留守的官兵。


    官兵聽說有人擅闖知府大人的房間,頓時就怒了,和吳同知一起,氣勢洶洶地趕過去


    。


    「呔!你這小賊,本官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子,竟敢......知府大人?!」


    想像中的小賊並沒看到,反而看到了幾日未見的韓榆,吳同知心中的驚愕可想而知,當場發出一聲怪叫。


    韓榆:「......」


    官兵:「!!!」


    韓榆右腕懸空,好整以暇地挑了下眉:「吳大人這是?」


    吳同知顫巍巍伸手扶住門板,堪堪穩住身形,眼神渙散:「下、下官以為......」


    「以為本官是小賊?」韓榆搶先迴答。


    吳同知捂臉,羞恥得連聲音都發不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大人恕罪,下官實在沒想到這個時辰了您還來府衙。」


    韓榆將毛筆架在筆山上,輕描淡寫道:「迴去無事可做,這會兒處理一點,明日也不必太累。」


    說罷,目光轉向呆若木雞的官兵:「這裏不需要你們了,去吧。」


    「是。」


    官兵如蒙大赦,紛紛作鳥獸散在,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吳大人還有事?」


    暫時不能批覆公文,韓榆索性順手把雜亂無章的桌案收拾整齊,按習慣歸類,堆放在桌角的老地方。


    見吳同知還在原地,遂隨口問了句,大有下逐客令的隱晦意思。


    吳同知嘴角抽了下:「沒......的確有件事情想跟大人說一聲。」


    韓榆掌心朝下,輕輕摁在公文上,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犬子將在六月初二及冠,下官想


    請大人您擔任及冠禮的正賓。」


    吳同知原打算五月底再跟韓榆說起此事,這不想著今夜天時地利人和,腦子一熱就提前說了。


    韓榆麵露詫異,緊接著搖了搖頭:「本官隻比令郎大了兩歲,怕是不妥。」


    其實吳同知也沒抱太大希望,他知道知府大人多半會拒絕,被婉拒了也不失望,反而順杆往上爬:「那下官隻能請張大人擔任正賓了,不過......知府大人屆時可否賞臉出席?」


    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韓榆暗自腹誹,很爽快地答應了:「及冠對男子而言是很重要的日子,本官會去的。」


    吳同知鬆了口氣:「那下官便在家中恭候您的到來的。」


    韓榆睨他一眼,微微點頭:「嗯。」


    「夜深露重,大人忙碌數日,還是盡早迴去吧。」吳同知也知道自己再留下去就討人嫌了,拱手告辭,「下官這就先迴去了。」


    韓榆揚了揚手,繼續奮筆疾書。


    直到亥時,將所有的公文批覆完畢,這才不緊不慢地往家趕。


    偌大宅院在蠟燭的映照下亮如白晝,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見,但是很安靜。


    「主子,先用飯?」


    從試院出來,韓榆便直奔府衙,晚飯尚未解決。


    韓榆點點頭,沿桌而坐,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大廚韓八將兩菜一湯送上桌,放在恰到好處的地方:「主子,您趁熱吃。」


    為沈紹鈞定下的一年孝期還沒結束,自然吃不得葷食。


    兩道菜分別


    是酸辣土豆絲和清炒雞樅菌,湯則是玉米冬瓜湯。


    韓榆一言不發地扒飯,飯廳裏隻有筷子磕到瓷碗的清脆聲響。


    韓八覺得這樣的氣氛別扭極了,撓撓耳朵,用很活躍的語調說:「主子您嚐嚐這道雞樅菌,屬下特地跟悅客來的大廚學過,保管您吃了還想吃。」


    韓榆手下一頓,抬眸看過去:「悅客來?」


    韓八昂首挺胸地點頭:「是的,屬下向他討教過,這次絕不會再像上次那樣......」


    韓三暗罵一句蠢蛋,很不厚道地揭他的短:「並非討教,韓八在悅客來的廚子做菜時爬到樹上偷學的。」


    韓榆:「......」


    韓八氣得跳腳:「韓三!」


    該死的黑煤炭,竟然敢陷害他,讓他在主子跟前出醜!


    拔劍的手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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