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榆垂眸又抬起:「我在思考。」


    韓鬆迴望:「思考什麽?」


    不過是些亂七八糟的事,不值當說出來,徒增煩憂罷了。


    韓榆坐下,揚了揚下巴,示意韓鬆也坐。


    韓鬆從善如流地搬來一張椅子,正襟危坐:「說吧,我聽著。」


    「我在思考,那十萬兩他們打算怎麽吃下去。」韓榆一手托腮,「兩個五品官,哪來這麽大的胃口?」


    「哦對了,二哥你還沒跟我說是怎麽抓住他們的。」


    韓榆的思維跨度太大,韓鬆頓了頓,整理好措辭,緩緩道來:「那日我收到管家送來的信,就派人暗中注意杜江和唐道成的一舉一動。」


    「頭兩日我一直在找你,他二人見我分身乏術,便得意忘形,失了警惕,愈發肆無忌憚地偷工減料,前天剋扣匠人工錢,被我抓個正著。」


    「事後我讓人核對帳本,確實有十萬兩對不上帳,便將所有能接觸到三十萬兩白銀的官員羈押入獄,派人連夜審問。」


    「杜江和唐道成是典型的外強中幹,上刑沒一會兒就招了。」


    「離京前,梅家門下的幕僚找上他們,許以重利,並承諾未來的高官顯爵,讓他們做兩件事。」


    韓鬆說到這,韓榆突然開口:「等一下!」


    韓鬆打住話頭:「怎麽?」


    韓榆雙手抱臂,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二哥先別說,讓我來猜一猜。」


    韓鬆早已習慣韓榆的出其不意,隻默了下便同意了,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其一,在修築河堤的三十萬兩上動手腳。」韓榆掰著手指,侃侃而談,「其二,應該就是我本人了。」


    「正月裏周家和趙家的髒事兒被我翻出來,牽連到梅家,而梅家作為三皇子的母族,是支持他奪嫡的中堅力量,如今元氣大傷,三皇子很難不會遷怒到我的身上。」


    韓榆攤了攤手:「其實這遠遠超乎了我的


    意料,三皇子竟然忍了這麽久才動手。」


    虧他此前做了那麽多的防範措施,全都打了水漂。


    「十萬兩到手,同時也能不費一兵一卒地除掉我,報當日之仇,一箭雙鵰,當真是好計謀。」韓榆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筆頭,十分明智地略過追殺他不成,卻被反殺的十二個人,「可惜計劃落空了。」


    房間裏安靜了片刻。


    韓榆抬眸,對上韓鬆複雜的眼神。


    「確實是這樣。」韓鬆說道,眼中難掩讚許。


    韓榆有點高興,嘴角情不自禁地帶出笑意,一手拄著下巴,暗戳戳給三皇子那狗東西挖坑:「此事牽扯到皇子,不是你我能處理的,即便二哥暫時無法迴京,也該早日將消息傳迴越京,交由陛下決斷。」


    三皇子身份尊貴,不是他們這些個臣子能問責的。


    養不教父之過,且看這一迴永慶帝如何暴怒,如何暴打不孝子。


    話都被韓榆說了,韓鬆全程保持沉默。


    直到韓榆叭叭完了,他才緩聲開口:「我以為,你更應該關心一下是誰將你推下斷崖的。」


    韓榆眼神微閃,好在他正低頭玩毛筆,沒讓韓鬆發現他的異樣。


    「當時在場的就那麽幾個人,動手的那個肯定離我最近。」韓榆拿起一張寫滿大字的宣紙,疊成亂七八糟的形狀,「於春現在如何了?」


    韓鬆筆直的脊樑鬆懈些許,果然,他從來不會懷疑韓榆的機敏。


    「他現在被關在府衙牢中,明明證據


    確鑿,他卻死活不鬆口,口口聲聲說要見你一麵。」


    「我沒答應。」韓鬆語調冰冷,「謀害朝廷四品官員,根據大越律法,情節嚴重者可判處斬首示眾。」


    「隻待杜江和唐道城動身迴京,你便可處置了他,不過還是要在陛下跟前過個明路。」


    於春不過是個被收買的小嘍囉,犯不著送去越京處置。


    韓榆身為知府,完全有權利處置一個想要他命的下屬。


    韓榆輕唔一聲:「二哥可是覺得,我不該去?」


    「這是你的管轄地,無需過問我的意見,我也會尊重你的決定。」韓鬆麵色淡然,「隻是於春對你抱有惡意,屆時或許會出言不遜,與其聽些惡言惡語,不如直接拒了。」


    韓榆沉吟片刻:「還是去一趟吧,我之前挺看重他的,原本打算過個一兩年,再給他往上提一提......雖然現在不用了,我還是想知道,他為什麽會選擇棄明投暗,與杜江狼狽為奸。」


    「人心難測,慾壑難填,得了一分還想要十分。」韓鬆傾身,極具安撫意味地拍了拍韓榆的肩膀,「這樣的人,就算這迴不背叛你,下次再有個機會,也會毫不猶豫地倒戈。」


    雖然他明白,這些道理韓榆都懂,還是想親口說一遍,這樣韓榆也能好受些。


    韓榆撓了撓臉頰,彎起雙眼:「二哥此言有理,我定銘記於心。」


    韓鬆隻短暫地笑了下,起身道:「收拾一下,待會兒用飯。


    」


    韓榆溫聲應好,在韓鬆走後,將捲起的畫放到暗格裏。


    和之前兩幅畫擺在一起。


    ......


    翌日,韓榆乘馬車前往府衙。


    韓榆沒打算驚動同僚,隻想著暗戳戳處理了公務,再悄無聲息地離開,去府衙監牢一趟。


    哪知守門的官兵是個大嘴巴,這廂韓榆還沒到廳堂,他過來府衙的消息就已經傳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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