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人忙著新稻種的推廣,每天往外跑,也就點卯時能瞧見一眼。」


    韓榆瞭然,也沒再多問了,繼續和萬惡的帳本鬥智鬥勇。


    在戶部待了八天,韓榆迴到闊別已久的翰林院。


    踏入翰林院大門的那一刻,韓榆覺得往日裏麵目可憎的吳大人都變得可愛了起來。


    吳大人:「???」


    原以為可以歇下來了,不料又被盧大人安排去稽查史書。


    這一忙,就忙到了年底。


    年底考績出結果的當天,吏部同時出了一份官員調動的名單。


    韓榆的考績得了個「優」,也在調動官員的名單上。


    「徽州府通判?」


    「怎麽是外放?」


    「地方官哪有京官好,韓修撰也太倒黴了吧。」


    有翰林院官員見韓榆麵有異


    色,暗道不好,忙不迭捅了下說話的同僚,暗戳戳使眼色。


    眾人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紛紛噤聲,逃也似的迴了座位。


    看似沉迷辦公,實則竊竊私語。


    「韓修撰他堂兄,任戶部郎中的那位,這迴竟然成了三品侍郎。」


    「還有沈修編,竟然成了國子監的從四品司業。」


    「太奇怪了,往年從未有這般,怎麽還連跳幾級?」


    「陛下素來隨心所欲,我更好奇為何他們倆升了官,韓榆卻被外放。」


    「誒,你們還記得月初時,陛下傳召韓修撰前去進講經史,我以為那是陛下對韓修撰的看重,不料之後再未召見過......你們說,會不會是那天韓修撰無意中做了什麽,得罪了陛下,才被外放到徽州府,做個正六品通判?」


    「不是沒可能,否則好好的一個六元及第的狀元郎,理應和沈修編一樣,做個四五品的京官。」


    「我猜啊,陛下這麽做,絕對有膈應韓修撰的意思,兄弟好友都升官了,他卻成了地方官,心裏絕對不好受。」


    這邊翰林院的同僚們各種猜測不斷,那邊的韓榆和沈華燦同樣在議論此事。


    七品編修一躍成為從四品司業,沈華燦並不因為自己進入心心念念的國子監任職而高興,反而滿麵肅然,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韓榆。


    「榆哥兒,這莫非就是你所說的驚喜?」


    韓榆麵無表情地低垂著眼簾,輕聲道:「人多眼雜,迴去再說。」


    沈華燦氣悶,緊緊握著毛筆,壓低的聲音甚是激動:「你該知道,我們不需要你這般付出。」


    犧牲自己成就他人,是天底下最最愚蠢的行為。


    可沈華燦卻說不出「愚蠢」二字,整個人幾乎被歉疚淹沒。


    韓榆聞言,頗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合作,這些隻是他出力的酬勞而已。


    韓榆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無視了沈華燦頻頻投來的目光,低頭處理公文。


    好容易捱到下值,沈華燦收拾了桌案,起身要去找韓榆。


    然而一抬頭,早已不見韓榆的蹤影。


    沈華燦呆了下,問鍾伯同:「鍾兄,韓榆呢?」


    眨眼的功夫,怎麽人沒了。


    鍾伯同表情複雜,指向門外說道:「韓小兄弟已經走了。」


    吳大人從旁經過,很是幸災樂禍地道:「沈修編怕是沒注意,這一整個下午,韓修撰臉色都難看得緊呢。」


    沈華燦唿吸一滯。


    「唉,想來也是,誰能接受自個兒被厭棄,反倒是堂兄和好友受到提拔重用呢?」


    吳大人不懷好意地拍了拍沈華燦的胳膊,咧嘴笑道:「其實沈修編無需放在心上,今後您是國子監二把手,那韓修撰不知要到猴年馬月才能迴來,這交情斷了也罷。」


    在吳大人聒噪的喋喋不休中,沈華燦恍然間意識到什麽,幾個時辰沒能鬆開的眉頭驟然鬆開。


    「吳大人說的是,下官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說罷,全然不給


    吳大人繼續挑撥離間的機會,一陣風似的卷出門。


    是了,以沈華燦對韓榆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在這麽多人麵前失態到落荒而逃。


    更別說這次的官職調動,是韓榆很早之前就在為他們準備的驚喜。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秘密!


    沈華燦唿吸急促,直奔戶部而去。


    安哥兒這個時候應該還沒離開,得盡早抓住他,兩人走一趟韓家。


    身為多年摯友,沒道理讓韓榆一人麵對所有。


    ......


    「給我個理由。」


    韓宅,二進院的書房裏,兄弟二人相對而坐。


    韓鬆神態肅穆,眼裏蘊藏著洶湧深沉的情緒。


    相較於韓鬆,韓榆的姿態更為放鬆,懶散地任由椅背托住自己,嘴角噙著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強行按捺慍怒的二哥。


    「二哥該知道,我這人沒什麽耐心。」韓榆稍稍坐正,「從六品往上爬,需要太長時間,我等不及。」


    韓鬆握拳,聲線中盡是壓抑:「所以你就鋌而走險......以命相搏?」


    韓榆指尖輕點扶手,慢聲道:「哪有這麽嚴重,二哥該信我的。」


    韓鬆深唿吸,半合上眼。


    上輩子,他嚐夠了身為帝王手中利刃的滋味。


    謾罵詛咒,膽寒畏懼,以及忌憚戒備。


    同僚,友人,還有他效忠的帝王,一個接一個地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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