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


    過拱門,入目皆是衣著富貴、談笑風流的官家子弟。


    韓榆不著痕跡地掃過在場諸位,將姓名與家世對號入座。


    ——韓榆向來不打無準備的仗,這是他在越京的第一次正式露麵,應慎之又慎。


    韓榆的打量宛若初春時節的微風,又如蜻蜓點水,自然且迅疾,無一人察覺。


    俊美如儔的少年人出現,自然引來一些人的注意。


    這些個官家子弟努力迴想,發現韓榆是個生麵孔,旋即收迴目光,不動如山地坐著,與人談笑風生。


    一個從未在越京露過臉的少年人,不值得他們多加關注。


    今日詩會的目的有二,其一是消遣時間,其二則是見一見那位傳說中的小三元,沈祭酒的三弟子,韓榆韓解元。


    阮景修不止一次說過,韓榆乃窮鄉僻壤出身,言語粗鄙心胸狹隘。


    他們都很好奇,這樣不堪入目的韓榆,是怎麽連得四次案首,又入了沈祭酒的眼。


    韓榆麵色如常地在角落裏尋個位子坐下,自斟自飲。


    韓榆隻飲了一杯酒,口感太烈,適合在家中品飲,喝完酒倒頭就睡,卻不適合孤身在外,置身於群狼環伺的別苑內。


    「麻煩取一壺茶來。」韓榆放下酒杯,低聲同侍立一旁的婢女道。


    婢女很快取來一壺好茶,起身前韓榆感覺到對方瞧了自己一眼。


    許是在吐槽他美酒當前,卻抱著清茶痛飲吧。


    韓榆不甚在意,重新拿了個杯子,斟滿後淺酌一口,任馥鬱的


    茶香沖淡口中的酒氣。


    陸續有不認識的人進來,直奔相熟之人而去,很快打成一片。


    相比之下,韓榆這邊格外冷清,與屋內格格不入的氣氛惹得好些人側目。


    「以前沒見過他,是誰帶來的?」


    「不知道,不重要。」


    家中有權勢有背景的人有一群人眾星捧月,韓榆顯然不是。


    因為無權無勢,所以不重要。


    抱有類似想法的不止一人,即便端著酒杯從韓榆桌前經過,也不會多看一眼,更遑論推杯換盞,促膝長談。


    阮景修聽別苑的下人迴稟,得知韓榆已到,便帶著貼身小廝和護衛匆匆趕來。


    「阮二公子。」


    「景修。」


    「阮兄。」


    見阮景修出現,很多人主動上前來,同他熱情打招唿。


    雖說平昌侯被迫辭官多年,如今重傷昏迷不醒,太醫斷言沒幾日好活,可如今的平昌侯府早已有了新的頂樑柱——平昌侯世子阮景璋。


    近幾年,阮景璋在朝中勢頭十足,頗得永慶帝賞識,想必假以時日,定能位極人臣,重振平昌侯府之煊赫。


    阮景璋十分疼愛阮景修這個同母兄弟,到了予給予求的程度。


    昨兒匆忙間收到詩會的帖子,縱使心中有萬般不滿,大家還是笑容滿麵地來了。


    「阮兄,那位韓解元怎麽還沒來?」有人朝門外看去,嘲諷之色溢於言表,「莫不是臨陣脫逃了?」


    眾人哄堂大笑。


    「誰說他沒來的?」阮景修奇怪地看了張嘴傻笑的人一眼,


    指向角落裏,「那不就是?」


    剎那間,幾十雙眼睛齊刷刷落到韓榆身上。


    端著茶杯悠哉悠哉品茶的韓榆:「......」


    笑聲戛然而止。


    偌大的空間裏,一片死寂。


    韓榆如芒刺在背,心理素質再好,也忍不住放下茶杯,抬眸迴望。


    漆色的眼眸堪比黑曜石,純粹明亮,讓人移不開眼,又莫名不敢直視。


    這什麽臭比喻?


    真是見了鬼了!


    終於,有人受不了空氣凝滯的窒息感,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韓榆:「他是韓榆?」


    阮景修點頭,帶著小廝和護衛走向韓榆,居高臨下地看他。


    僅一眼,韓榆就辨別出那護衛的身份——多年前駕著馬車,試圖創飛他的青衣男子。


    至於叫什麽,不要緊,也不重要。


    韓榆和阮景修一坐一立,一低一高,看起來似乎是前者落了下風。


    韓榆不喜歡被人俯視的感覺,遂站起身來:「太平府一別,已有數年之久,阮公子別來無恙?」


    醞釀一整天的滿腔話語在韓榆的問候下縮了迴去,給阮景修噎得不輕。


    韓榆他怎麽迴事?


    以他的聰明才智,會猜不到請他來此的真正意圖嗎?


    阮景修倨傲地抬著下巴,硬聲硬氣道:「這裏有很多位子,你怎麽躲在角落裏?莫不是怕了?」


    色厲內荏的模樣一如當年,像極了飛得不夠高,偏要逞能啄人腦袋的鬥雞。


    韓榆抿唇一笑:「韓某喜靜,第一次應邀參加這樣規模盛大的詩會,難


    免不自在。」


    阮景修噎了下x2。


    當年你叫囂著要懲罰阮十七的時候,可沒現在這般內斂。


    阮景修冷哼一聲:「今日這場詩會是特意為你辦的,你可得好好享受。」


    韓榆麵露訝異。


    阮景修意味深長道:「過了這迴,可不一定能享受到第二迴 同等的待遇了。」


    說完,便甩袖離去,坐到象徵著主人家身份的最上首。


    待遇?


    被無視的待遇?


    韓榆心中腹誹,嘴角掛著淺淡的弧度,看向應對阮景修走後蜂擁而上的官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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