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動手時明明一招一式都很流暢,可每每想要跟他講解什麽,就都不會說了,甚至還經常出錯而不自知。


    奇怪,但很可愛。


    薑朝眠不知道自己的教學考評被學生打了一個很低的高分,他演示完後,嚴肅地吩咐伏商「好好領悟」,自己溜到一旁吸貓去了。


    他從西涿帶迴來的禮物,伏商都收下了,唯有給饅頭買的兩條小裙子,死活送不出去。


    每次他剛一拿起來,那小東西就警惕地跑得連影子都看不見,迴來時還要發出憤怒的喵喵叫,似乎在譴責他殘害忠良。


    可惜薑朝眠鐵石心腸,永不言棄。


    趁著伏商練劍,他這時又抱著饅頭去躺椅上,嘴裏軟磨硬泡:「咪咪,我給你買的衣服多好看啊。你不知道,我們那邊的漂亮小貓都這麽穿。」


    不遠處的伏商手中劍一頓,我們那邊?


    「我之前說錯了,這不是裙子,這就是隻有一個腿兒的大褲子,你相信我,男貓女貓都能穿,」薑朝眠誠懇地對貓說。


    伏商:「……」


    薑朝眠開始對貓雙手合十:「饅頭乖,求你了,穿一迴給爸……哥哥看吧?」


    伏商:「…………」


    人類都求他了,他還能怎麽辦?


    於是,薑朝眠吃驚地發現,今天雪糰子當真沒有逃跑,而是轉頭望著他,嫌棄地叫了一聲。那模樣仿佛在說:行了行了從了你。


    薑朝眠:「……真的?」


    他試探著拿出那套專為靈寵準備的小紗裙,見饅頭果然不反抗,當即欣喜萬分,火速動手。


    貓咪一臉生無可戀,像條軟趴趴任人擺布的大棉花糖。


    「伏商!伏商!!你快看!!」薑朝眠一邊叫著一邊跑過來。


    伏商剛說服了自己,收拾好心情,轉過身去,「什……麽?」


    薑朝眠把饅頭舉過頭頂,眉梢眼角都是燦爛的笑意:「看!饅頭終於肯穿裙子了,好可愛啊啊啊啊!」


    伏商:「……你……你高興就好。」


    細看的話,他臉上的神情和饅頭可以說如出一轍。


    不過……


    伏商看著薑朝眠臉上比雪光還要璀璨奪目的笑容,心情無比舒暢。


    反正除了人類,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他堂堂兇獸穿過裙子。隻要薑朝眠能一直笑得這樣開心,那他……


    「我留影石呢?啊,在這!我要把我們饅頭今天的樣子全拍下來,複製個百八十份,以後讓大家都看看,我家貓咪多乖!」薑朝眠興奮地嚷嚷。


    伏商:「………………」


    伏商:「不,等等——!」


    然而薑朝眠已經緊緊把饅頭按在肩膀上,跑出去找取景地了。


    伏商一張俊臉黑得像鍋底,馬上下定決心,這迴就算人類再求他千百次也絕不鬆口。


    他剛想追上去,院落中的風鈴忽然響了。


    是門外有客到訪。


    薑朝眠正在興頭上,也沒怎麽動腦子,隨手就把門拉開了,「誰……哦,是你。」


    門口站著寧以禮。


    伏商走過來,站在薑朝眠身後。


    薑朝眠現在對他不再有維持禮貌的興趣,冷冷道:「寧醫仙來做什麽?我還沒有和你算帳呢,你倒自己主動來了。」


    寧以禮並不惱,對他微微躬身,溫和地說:「少門主,是掌門派我來替你施針的,算算也到日子了。」


    伏商麵色一變,渾身戾氣一觸即發,薑朝眠卻搶先道:「不紮。」


    寧以禮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麽直白,愣了愣:「可是……」


    「你迴去告訴我爹,我不僅這次不紮,以後也都不紮了。他要是不滿意,就來打死我吧。」薑朝眠說,「這樣他也好趁早死了這條心,免得來打我身邊人的主意。」


    寧以禮:「……」


    薑朝眠不準備再和薑萬信虛與委蛇了。


    過去他孤零零一個人,不知前路何在,沒必要魚死網破,委曲求全也是怕後續麻煩無窮,是想要慢慢尋找最優解的緩兵之計。


    但現在不能緩了。


    如今他拖家帶口,為了保護家人,他也必須要豁出去,尋找別的出路。


    寧以禮無奈搖搖頭,視線投向掛在薑朝眠脖子上的貓:「這就是少門主問掌門要的那隻貓?」


    薑朝眠神色一凜,流霜錚然出鞘,唰地指向寧以禮!


    寧以禮失笑:「少門主緊張什麽?我沒有惡意……」


    薑朝眠打斷他:「你幫我爹綁架行兇,還不算惡意?那你道德底線可真夠低的啊。」


    寧以禮想了想,笑道:「少門主言重了,我從醫百年,一心隻為精湛醫術,我問心無愧。至於為了鑽研出救人的方法,中途會有一些犧牲,那都是難免的。」


    「就算這位伏商小兄弟當真不幸因此殞命,那又如何?我或許能就此解決無數人因無法使用靈力,不得修煉,短短數十年就要老死的難題,這不比讓他一個人活著更有意義?」


    「……」


    薑朝眠頭皮發麻地察覺到,寧以禮是在認真地相信並執行這一理念。


    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那張溫文爾雅的麵皮下,藏的竟然是這樣一個毫不受道德約束的科學瘋子。


    「趙祺……你給趙祺治病,也是這樣治的???」薑朝眠腦中警鈴大作。


    寧以禮坦然道:「當然不是。小趙公子的病,又沒什麽特別的價值,不值得我費這樣的心神。」言外之意,還頗有些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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