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江枝惑正準備上床,迴頭瞧他一眼,挑眉笑笑,「怎麽?」


    少年明顯是認得他的,親昵的往前貼了貼,聲音輕快,「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江枝惑:「……?」


    江枝惑頓了頓,這是小崽子第一次在夢遊的時候問問題,以前話少,基本上床就睡覺。


    而且怎麽是問名字?


    他轉身,摸摸少年腦袋,配合的答了。


    「我叫江枝惑,崽崽不記得了?」


    少年眼底忽然有些恍惚,愣了一下似的,揪著人衣角的手收迴去,退了一步,聲音細小,有些緊張似的。


    「……我不認識江枝惑。」


    江枝惑:「??」


    江枝惑挑眉。


    少年看著他,好似平生幾分迴避,又退兩步,喃喃自語。


    「我不認識江枝惑。」


    「我不認識。」


    「崽崽?」江枝惑感覺他有些不對,聲音很輕,「崽崽不記得哥哥了嗎,為什麽不記得了?」


    少年有些躲閃,又嘟囔一句,轉身,竟是朝著衣櫃去了,縮進那個小窩,抱著膝蓋,蜷縮著。


    江枝惑依然清晰記得昨晚他跟過去,打開衣櫃門看見的場景。


    少年坐在角落,縮成一團,纖細瘦削的身形被裹在寬大睡裏,單薄的好似一張紙片,垂著腦袋,眸子裏霧蒙蒙的,不安的重複了一遍。


    「我不認識。」


    他捧在心尖上仔細養著的崽崽,現在縮在衣櫃角落裏,怯怯的說著不認識自己。


    江枝惑垂了垂眼,眸子裏暗色氤氳,心尖發澀。


    小崽子不對勁。


    江枝惑想不通遲茸失憶的原因,也查不到具體消息,在這個大數據時代,關於遲茸的信息少的離奇,隻有些籠統的消息。


    幼時父母離異,查不到母親身份,他獨自跟著父親生活,偶爾會被父親帶著在各地參加畫展。


    但有一條尤為矚目。


    不久前,遲茸親自報警,將他父親遲行堰送進了監獄,理由是殺害瀕危保護動物。


    遲行堰入獄,遲茸也因為未成年,被迫住進了大伯家。


    .


    中午,烈日炎炎,半點風都沒有,狹窄小巷子裏悶的好似個大爐子,太陽光直直落下,連點陰涼都找不到。


    虞漁出來買東西,因為職業原因,帶著厚厚的帽子和口罩,但天太熱,沒多久就有點中暑。


    虞漁看眼周圍人群,給一起來的虞山樂打了個電話,自己先找了個沒人的小巷子拉下口罩,低著頭用力唿吸,想讓暈眩的腦袋清醒一點。


    不遠處突然有一道清澈的聲音傳來,帶著點試探。


    「您好,那個……您,不舒服?」


    是個幹淨柔軟的少年音,聽著年紀不太大,虞漁手碰上口罩,想先戴迴去,溫和笑笑,「謝謝你,不過沒事——」


    她抬眼,看清麵前少年模樣,一瞬間怔住,手上動作猝不及防僵在原地,愣愣盯著少年。


    遲茸:「……??」


    遲茸奇怪歪歪頭,看他幹什麽?


    他今天出來補齊顏料,路過這,剛進到小巷就看見這靠著個人,不太舒服的樣子,所以上前問問。


    這人怎麽一直盯著他。


    遲茸瞧瞧女人模樣,臉上幾乎沒化妝,但依然美艷精緻,看不出年紀,一雙眼睛直直注視著他。


    ——是他喜歡的女星虞漁。


    不過看她帶著帽子口罩的,遲茸也不是什麽狂熱粉絲,索性沒挑明,歪歪腦袋,放輕聲音。


    「要我幫您叫救護車嗎?」


    對麵一直怔怔凝視他,臉色白的厲害,嘴唇輕微動了動,輕輕出聲,「你……」


    遲茸:「??」


    我?


    遲茸眨眨眼。


    少年臉上滿是陌生,生疏客氣的跟她說您好,虞漁心髒絞了起來,尖銳的難過幾乎將她刺穿,眼前發黑,竟有些站不穩。


    她的茸茸,不記得她了。


    遲茸:「!!」


    遲茸驚了一下,伸手扶住她,「沒事吧?我還是叫救護車吧。」


    「……不用。」女人聲音很輕,攔住他拿手機的動作,手輕搭在他手腕上。


    怎麽這麽瘦啊。


    她的茸茸有沒有好好吃飯。


    虞漁眼睛酸澀,她壓下想流淚的衝動,溫婉笑笑,唇上幾乎沒幾分血色,「隻是中暑,我侄子一會兒就過來了。」


    遲茸點點頭,從包裏拿出一瓶水遞過去,眸子圓圓的,帶著點關切,「沒開封的,你拿去喝一點吧。」


    大明星對隱私保護都很注重,遲茸雖然有點擔心,但感覺自己再呆在這也不太好,見她沒什麽事,轉身先離開。


    少年背影消失在小巷那頭,虞漁眼眶一紅,淚水瞬間掉了下來,心如刀絞。


    茸茸,她的茸茸。


    不記得媽媽了。


    虞山樂從拐角繞過來,撐住她,輕輕嘆口氣。


    「姑姑。」


    「別難過了,你當年和那個姓遲的分開出國,茸茸那會兒才沒幾歲呢,太小了,你們又是隱婚,甚至沒領國內結婚證,他不記得也正常。」


    虞漁臉上掛著淚,眼底滿是自責。


    「我該把他帶走的。」


    茸茸喜歡畫畫,出國那年,她問茸茸想不想和父親學畫畫,他說想,所以她便放手留下了茸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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