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關了病房的燈,給他掖好被子,避開頸側的傷:「困了就睡吧。」


    病房很安靜,意識散去的很快,林聽在睡前嘟囔了一句,他問南枝:「明天他會來嗎?」


    南枝怔了一下,說:「我不知道,幫你問問?」


    林聽勾了勾唇,像是在笑,他輕聲說:「好。」


    天氣預報依舊是黃色的大太陽,可外麵的雨卻下得很大,林聽醒來時與上一次一樣,汗水打濕了頭髮,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全部的光,他一時間分不清這是白天還是黑夜。


    身邊已經空了,被子沾了香水味,胡亂地堆在床上,床頭燈調到了最暗的一檔,門縫裏透出了灰撲撲的光。


    廚房裏的麵包機叮的一聲響,幻聲飄飄蕩蕩進了林聽的耳朵,下一秒手機突然跟著響了起來,林聽拿過來一看,是穀寓清給他定的鬧鍾。


    他該吃藥了。


    林聽緩了一會,坐起來靠在床頭,微微傾身打開抽屜,翻出了熟悉的藥盒。


    他一口水都沒喝,隻仰起頭,便將藥片幹吞下去,關抽屜時他突然看見了一張折起來的畫紙,林聽打開一看,正是穀寓清送他的那張地鐵上的速寫。


    他要去買相框來著,但他忘了個幹淨。


    林聽把畫展平,壓在充電器下,然後在備忘錄裏記下了要去買相框。他下了床,光著腳走到窗邊,挑起窗簾打開一條小縫,眯著眼睛看著翻天的大雨。


    手機又響了一下,悶在被子裏聲音不大,林聽在窗前站了很久才把手機找出來,上麵羅列這四條信息,都是穀寓清發來的。


    有三條發自林聽昨晚上床以後,正是他想看卻又忽視的那兩條。


    穀粒多:這香腸是阿姨做的嗎?需要冷凍嗎?


    穀粒多:[敞開的箱子圖片]


    後一條間隔了二十多分鍾。


    穀粒多:我先凍上了,晚安


    最後一條就是剛剛,穀寓清在向他問早。


    穀粒多:我猜你已經醒了,早安林聽


    雖然沒有愛稱,叫的是生硬的大名,但林聽看著卻覺得分外窩心,他靠在床頭,迴了一個早安。


    穀粒多:按時吃藥了嗎?


    lting:吃了,你定的鬧鍾響了


    穀粒多:看來我的作用不小


    穀粒多:吃飯了嗎?


    lting:還沒


    穀粒多:?


    穀粒多:空腹吃藥行嗎?


    穀粒多:我在學校迴不去,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訂


    lting:不用,南枝在做早飯


    穀粒多:噢那行


    穀粒多:我下午沒課,中午帶你倆出去吃怎麽樣?


    樓下傳來油煙機的聲音,沒多會兒又小了下去,應當是南枝關上了廚房門。


    林聽看了一眼房門,想了一下才迴道。


    lting :你來家裏吧,我不太想出去


    穀粒多:行


    穀粒多:啊我得去上課了啊,下課找你


    這話說的像趕著早八的一個大學生,林聽不自覺的笑了,他撩開擋著視線的頭髮,迴了消息叫穀寓清趕緊去。


    南枝在這裏待了半個月,卓清麥和林政也沒有要迴來的意思,老一輩的遺產分配的有些問題,林政林歷兄弟倆吵鬧不休,最後上了法庭。


    林聽與卓清麥通過幾次電話,卓清麥的聲音聽上去很憔悴,顯然是沒有休息好,母子倆互相叮囑了一番,卓清麥又與南枝聊了幾句,她每次都說著謝謝的話,每次都被南枝笑嘻嘻的接了過去。


    藥物的適應期過了,林聽的嗜睡好了不少,情緒也相較於之前穩定了很多,之前落下的課要給孩子們補上。


    南枝多請了半個月的假,說要留在這裏等卓清麥迴來再走,林聽一直在拒絕,想要勸南枝迴去,但南枝早早地就把假請好,把機票都改簽了,林聽拗不過他,隻得隨他留下。


    但南枝的好意在林聽這裏轉了個彎,變成了濃濃的愧疚感,這份愧疚在幾天之內慢慢燃爆,燒崩了他的情緒。


    「那等我老了你伺候我唄,」南枝拍著林聽的後背,陪他一起坐在地上,「等我老的不能動,躺床上了,我就該向你討債了,到時候你得給我端屎端尿擦身子餵飯,我這輩子是不可能有孩子的,隻能靠你了。」


    暖氣已經停了,地板冰涼,南枝拖了個靠墊過來塞在林聽屁股底下,他捧著穀寓清送來的蛋糕,一口一口吃給林聽看。


    「你男朋友買的!」他喊的一個字都不清晰,「你再哭我就吃完了!冰激淩的!不吃就化了!」


    南枝知道怎麽哄林聽吃飯,也知道怎麽安撫他的情緒,不需要過多的安慰,隻要聽聽林聽的訴求就好,照顧林聽這件事他從小就做,甚至比卓清麥還要熟練,穀寓清恨不能拜他為師。


    言畢南枝舀了一大勺蛋糕,在林聽臉前晃晃,哄小孩那樣朝著林聽喊「啊——」。


    等到林聽遂了他的願,張口咬住了勺子,他便會笑著拍拍林聽的頭說:「好乖哦。」


    「再拍不長個了。」


    「我都拍了二十多年了,」南枝又拍了拍,笑的很壞,舌釘露了出來,「你現在才說這個是不是太晚了?」


    第24章 天橋接吻


    情緒的轉變總是打的林聽措手不及,在一個布滿碎雲的清晨,陽光透過雲層傾落,窗簾抿除了一條縫,將晴日變成了一道金線,這條線一直延伸至林聽床前,林聽起床時,入眼的便是金線中浮動的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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