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將手貼在玻璃上,腦海中一個血腥的畫麵打破了眼前盛景,落日由澄黃變成血紅,天很快就暗了下來,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跌下去的模樣,就在那片花壇裏。


    這是個很不好的念頭,是個一直潛伏在林聽腦中,時不時就會蹦出來的念頭,它推著林聽去想,甚至會推著林聽去嚐試,貼在玻璃上的手抓不住日光,漏出來的夕陽照亮了手腕上的一道淺淺的疤痕。


    「躲貓貓呢?」紗簾被人掀開,頭頂傳來穀寓清的聲音,「躲貓貓也不要在窗邊,誰知道這窗戶結不結實,」他說著推了推玻璃,將人拉了起來,「快來吃飯,來嚐嚐我手藝生疏了沒?」


    他力氣使的有點大,林聽被他拉了個踉蹌,手機在口袋裏掉了出來,磕在地上屏幕倏然亮起。


    正巧有消息進來,消息條便明晃晃的擺在屏幕上。


    木吱吱:我買了明天的機票!


    木吱吱:我要去找你玩啦!


    木吱吱:你要不要來接機呀,阿姨買了很多東西讓我帶給你,我都拿不下了,還得託運


    木吱吱:[航班信息截圖]


    木吱吱:算了算了,你別來了,等我過去給你驚喜!


    木吱吱:哦對了,阿姨說他們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迴來,好像是奶奶的遺產出了點問題


    木吱吱:你有沒有很想我呀


    手機震動著跑偏了方向,林聽俯下身,想把它撿起來,但穀寓清比他快了一步,並且將信息全都看了一遍。


    「木吱吱?這名跟我有一拚,」他將手機還給林聽,「他明天要過來嗎?幾點的飛機?」


    林聽看了一眼說:「九點半落地。」


    穀寓清拉開椅子,給林聽拿了碗筷:「那我可以去接他。」


    林聽又在數米粒,聞言抬起頭來,他搖搖頭說:「太晚了,迴來就得十一點多了,太麻煩了。」


    天又黑了一些,由血紅變成了深紫。


    「不麻煩,」穀寓清笑了一下,「十一點半迴來剛好可以給你帶宵夜。」


    路燈亮了,代替夕陽。


    「可南枝來了我就要迴家了,」林聽看了一眼門口那雙髒兮兮的毛毛拖鞋,「我不能總住在你家裏。」


    屋裏很黑,穀寓清起身把燈打開,他說:「迴家也不耽誤吃宵夜,」他給林聽夾了一筷子菜,「明天我送你迴去。」


    第20章 逢雨聽愛


    這天下了很大的雨,沖刷著窗戶,將陳舊水痕洗去,明明天氣預報裏亮著一個太陽,可這雨來的突然,像是悶雷炸破了天。


    雨是半夜下的,雷響的時候林聽正睡著,斷藥太久,他需要重新適應,副作用將他帶進不安穩的夢裏,他隱約能聽見雷鳴,卻怎麽都醒不過來。


    穀寓清靠在床頭,腿上放著筆電,他點開了被他遺忘許久的信息,並排著三個全英文獻,是他母親發過來的。


    穀寓清的母親是一個板正的學究,嚴肅正經,從不與人說笑,大學去了瑞士之後就再也沒有迴來過,她在學校認識了她的先生,畢業那年生下了穀寓清。


    兩個人都學醫,讀研之後更是忙的腳不沾地,穀寓清小時候全是保姆帶著,在他沒有記憶的那段日子裏,他幾乎見不到父母親。


    最後是小姑看不下去了,飛去了瑞士說要把穀寓清帶迴國。


    一開始穀寓清的母親並不同意,她認為家裏有保姆,照顧一個小孩不成問題,還是穀寓清的父親從中周旋很久,他覺得小孩迴國內長應該也不錯,他也不希望穀寓清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好說歹說終於說動了妻子,這才讓小姑把孩子帶了迴去。


    從穀寓清記事後,他就每年往瑞士飛一兩趟,母子之間從一開始的生疏,到現在也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也不知是不是被小姑養的有點偏,穀寓清越長大臉皮越厚,每每去了瑞士都要往父母身上貼,不過也借了他的厚臉皮,一家人的關係緩和了一大步。


    穀寓清看著那三篇文獻,不自覺的皺起眉頭,這的確是他媽媽能幹出來的事,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每次他隻是想了解一下子彈的結構,他媽媽直接給他扔過來一顆魚雷。


    他打開了文獻,滿篇的專業術語,沒辦法他隻好下載了一個翻譯軟體,將整篇文檔都導入進去。


    雷聲適時的響起,急驟的轟鳴吵醒了鄰家的小孩,一瞬間嚎啕聲混著雨聲落了下來,林聽被雷雨驚的一抖,穀寓清忙把人攬住,拍著背輕輕的哄。


    臥室裏隻有筆電的光,很暗,不會影響人睡眠,穀寓清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文獻,當年寫畢業論文的時候都沒有這麽認真過。


    「大多數雙相情感障礙患者將他們的發病日期追溯到青春期,而抑鬱症通常是他們第一次情緒發作,」穀寓清念著,眉頭越鎖越緊,「雙相情感障礙是高病態的,對於受影響的個人及其家庭來說,它會造成相當大社會和職責損害,並被認為以20%的受影響最嚴重的人自殺告終1。」


    翻譯軟體翻譯出的語言並不通順,穀寓清看的很費勁,但「自殺」二字他是看的明明白白,十二道筆畫像是連續燃爆的十二個信子,炸的他心驚肉跳。


    林聽貼著他的腿睡,胳膊不自覺的環著,他像昨晚一樣睡得很熱,唿吸也變得很熱,穀寓清俯下身,在林聽的額角印下了一個很深的吻。


    嘴唇在顫抖,穀寓清這是第一次如此接近死神,這件事情或許不會發生,但也足夠讓人感到害怕,他怕這個脆弱的瓷娃娃再也拚不起來,他怕林聽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讓他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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