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是我,他扯著嘴想笑,卻不料事與願違,我眼睜睜看著衝著我呲了呲牙。


    「……」


    我默默移開了視線,朗聲問坐在龍椅上歪著腦袋的那人,「聖子大人睡了好些天,怎麽氣色還這樣差,莫非是還沒睡足?」


    聖子半闔著眼,支著頭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被我一提醒,他瞬間想起了那段剛要拋到腦後的被拖在夢中進退不得的日子,蒼白的臉上逐漸多了幾分血色。


    被氣的。


    但他本人要比他的替身稍微有城府一些,知道我是在故意激他後,很快便斂了怒意,唇邊泛起一抹森然瘮人的笑容。


    「有閑心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護國寺看看你那少禦,」聖子微微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道,「現在趕過去,說不定還能在他變成冰魄人之前見上最後一麵。」


    蠻人居然還正正經經地給這些鬼東西起了名。


    我站在原地沒動,從容不迫地迴了他一個笑容。因為我知道,要慌的人並不是我。


    在從頌安殿過來的路上閔言就得了消息,與我說過情況了。


    由於今日日落時羅盤便會失效,虞殊便提前出了桃花穀。誰料恰好遇到了潛入的刺客,被人發現了他的存在。


    蠻人自知失勢,此次動手來了不少人,破有種傾巢出動、背水一戰的決然。


    但一看武僧和候衛軍聯手後,我方依舊占了上風,他們不由地動了歪心思,玩了一手聲東擊西,暗中派人去虞殊所在的大殿放了毒煙。


    令聞端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護著虞殊先迴了穀內,準備等解決完這些刺客再讓他出來。


    沒成想,被他殺死的刺客倒下時意外撞到了擺在架子上的羅盤,進桃花穀的入口突然就消失了。


    所幸羅盤無礙,人也無礙。


    讓虞殊待在桃花穀內也好,起碼那裏比外界要安全很多。隻是,分隔數日,我很思念,他定然也是。


    想到本該今日就能見麵,現在卻還要硬熬一個月,我對蠻人的不爽已瀕臨極點。


    聖子瞥見我們對他的話語無動於衷,與他預想中的慌亂完全不同,很快反應過來應該是刺客沒得手,忍不住暗罵了一聲,「廢物。」


    他白著臉喘了口氣平復心情,片刻後從懷中拿出了一隻小瓷瓶,舉在麵前眯著眼細細欣賞。


    那是他提前留好的後手。


    「這裏麵裝的是天醫新製的毒霧,隻要打開,便能叫這一屋子的朝臣都變成冰魄人,」聖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低著頭慢悠悠地繞過漢白玉柱下了台階,「備車馬,讓我帶我的人離開,我便不動手。」


    候衛軍統領抬起了弩弓對著他,無聲地威脅他別再朝前靠近。


    但聖子領會錯了意思,他以為對方是想殺了他。


    「我勸你最好別動手。」


    聖子從袖間勾出了一隻錦袋,裏麵全是與他手中那隻一模一樣的瓷瓶。


    他垂首陰暗地笑著,「隻要你們傷我,我便能讓整個京城為我陪葬。」


    「孤可以讓人備車送你出去,」我說,「但你能保證自己不出爾反爾嗎?」


    聖子抬起了頭,這還是從我出現後,他第一次拿正眼瞧我。


    他似乎想說什麽,但在看清了我的麵容之後,突然變得驚慌極了,煞白的臉上滿是見了鬼一般的驚懼,甚至梗著脖子直接失了聲,渾身都冒出了淋漓大汗來。


    「……?」


    我不明白他這整的是哪一出,但我深諳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


    繡衣閃身而上,將他身上的東西全搜幹淨後,利落地一刀落下送他歸了西。


    我盯著他的屍身看了一會,確認這次沒有變臉後才徹底放下心來,走到他邊上踹了他一腳。


    「就叫你這麽輕而易舉地死了,真是有點可惜啊,」我低聲嘟囔著,心中冒出了個主意,「既然這麽喜歡跟冰鬼打交道,不如就把你變成冰鬼吧……重建城池要做的事情有好多,拿活死人搬重物倒是可以底下的人省不少力氣。」


    陸聽從善如流地上前去拖人,「臣立刻便處理。」


    他在樓弦月身邊跟了許久,一聽有實踐的機會,瞬間就手癢難耐了。


    我頷首,環顧四周,剩下的蠻人護衛都已經被候衛軍控製帶走,唯有百官還惴惴不安地呆在原地,等我發話。


    這是個真正能肅清朝野的好機會。


    動盪之下,我需要顧慮的東西比從前少了很多很多,甚至讓我產生了些許難以言說的輕鬆感。


    如今實權在握,叛賊已除,身後有令府作支撐,金烏石的出現又將引發一場新的權利洗牌……自繼位後一直纏繞在我身上的無形的束縛終於無力地散落了一地。


    這便是禍福相依嗎?


    我盯著自己的掌心,默默握緊了拳頭。


    「閔言。」我喚道。


    閔言躬身,「臣在。」


    「將那些依附兆王通敵叛國的奸佞盡數斬殺,中飽私囊的按所犯輕重定罪抄家,剩下有不服於孤的全部壓入大牢,」我沉聲道,「眼下朝廷正缺錢糧,該抄幹淨的一個也別放過。」


    「是。」


    略含譏諷的視線掃過人群中數張驟然灰敗下去的麵孔,我提步朝著站在百官首位的那尊「木頭人」走去。


    「相爺,」我和以往一樣這樣稱唿他,可其中所含的敬重的份量卻已與過去截然不同,「闊別多時,您可有什麽話要對孤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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