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房間離開時,一共七個人,逃出來的僅剩兩個人。


    那些人把虞府翻了個底朝天,發現找不到這一卷記錄後,意識到有漏網之魚,便開始四處追蹤,想殺了倖存者將東西奪走。


    虞殊被逼得東躲西藏,最後一名護衛也在這期間為了掩護他而失了性命。


    「那……你的眼睛?」


    「被毒煙燻壞了,在酒樓謀生飯裏又被下了藥。雖然後來躲進藥鋪做藥童時,郎中嚐試著幫忙解了毒,但毒性殘留太久,逐漸就看不清東西了。」


    我抿著唇,眼眶濕潤,忍不住伸出指尖輕輕摸了摸他纖長的睫毛,難過道,「你受了好多苦。」


    「都過去了。」


    「值得嗎?」我拿著沉甸甸的竹簡,看著上麵繫著的艷色紅綢帶子,不禁問道。


    用滿門的命換一份真實,寧願東躲西藏、受盡苦痛也絕不將東西交出去。值得嗎?


    「值得,」虞殊笑了笑,「若父親在世,他也會說值得。人可死,史不可改。隻要有太史令在,哪怕是一天,這一天發生的事,也會原原本本、公正地記錄好,傳到後世。」


    哪怕是被威脅,哪怕會受害,歷史的真實性也絕不能被心懷叵測之人破壞。


    我喉間哽咽,一時說不出話來,低下頭摸索著打開了竹簡,對著燭光仔細地閱讀上麵的文字。


    這裏麵的每一個字,雖是墨色的,卻個個滲著血。


    虞殊站在我的身側,為我舉著燈。


    他沒有看竹簡,隻在我有疑問時與我解答幾句。因為這些內容在他思念親人的每一個晝夜裏,早已熟讀了一遍又一遍,牢牢地刻進了心底,今生難忘。


    我逐字逐句地看下去,越看越覺得心驚。


    虞氏滅門始作俑者,果真不是擺在明麵上的羅旭,而是站在他身後,為他提供便利的兆王。


    世代以來,無論皇子有多少位,虞氏始終是擁立太子的那一方。


    當年幹王欲奪嫡,兆王出於謀利的企圖幫助了他,與他一起出手謀害父皇。雖然沒有成功,但給父皇找了不少麻煩。


    之後幹王奪嫡失敗,在去往封地的途中殞命,兆王失去了倚仗,被軟禁在宮內。


    他原本打著反正都是幹王出頭做事,自己又沒怎麽露麵的心思,覺得父皇要找人算帳,不大可能會找到自己身上來。


    誰知,太史令將所有事情,不論大小全都記了下來,將他狠狠坑了一筆。東窗事發,虞家間接導致了兆王被送去偏遠封地這件事,讓他對虞家很忌憚。


    多年後,羅旭登場了。


    他是兆王外室的親哥哥,不學無術,但那外室深得兆王歡喜,枕頭風吹久了,兆王就給他找了個辦法。


    讓他在科舉中頂了別人的位置,直接入朝為官去。


    其實這謀的是一箭雙鵰,兆王心中好算計。


    一來。羅旭入了朝廷能為自己做事,二來,那素來堅守正心的太史令一旦知道這件事,必定會去皇帝麵前說,還要記錄。


    他自覺給羅旭準備得很充分,查不出一點漏洞。隻要太史令彈劾羅旭,羅旭拿出證據反告他一個汙衊,便可以讓太史令吃點苦頭,叫他在皇帝心裏的可信度下降。


    這個時候,兆王還沒想著要太史令的命,隻想報復他一下。


    但,在太史令知道了兆王叫人利用鹽湖生產私鹽,暗中流通販賣,甚至造謠官鹽摻有有害雜質,並用那些銀錢豢養親兵的事情後,兆王的態度瞬間就變了。


    這樣的把柄落在別人的手中,尤其是一個什麽都要記錄,萬事講求真實的人手裏,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兆王心裏想得很美,他想要皇位。奪嫡他沒能參與這件事,一直是他的遺憾。


    無論私底下這皇位來得有多不體麵,表麵上都必須好看,必須正道。揣著這種念頭,太史令瞬間從一個看不慣的人,上升到了擋他兆王的路,必須要除掉的人。


    貿然動手很容易露餡,這時候就需要一個幌子。


    羅旭,就是一個很好用的幌子。


    【作者有話說】


    盤邏輯使人聰慧(確信)


    大家上下樓梯要小心哦~俺今天給樓梯爺五體投地了,疼啊qaq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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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王府潛行探敵情


    我恍然明白, 不動羅旭,不是因為動不得,而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


    竹簡的後半部分, 還有一段與前麵字跡不同的記錄。


    「這是你寫的嗎?」我問虞殊。


    虞殊點了點頭, 「逃亡途中比較匆忙, 對朝中的動向也不太清楚。後來又跟著先皇的人去了趟瀧城,怕招人耳目,便沒帶竹簡。等入了宮,才稍稍定下了點心神,將一些重要的事情記了下來。」


    「你何時去的瀧城?」我問, 「父皇派人去瀧城做了些什麽?」


    「在滅門後的第三年,我偽裝成侍衛, 被送進兆王府呆了幾個月。」


    虞殊點了點我手中的竹簡,「聖上不妨繼續往下看, 殊與您講。」


    「哦。」


    我低下頭去,難以想像當時的他是如何忍著仇恨與憤怒, 在兆王府裏隱藏身份為他們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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