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暈過去的前一刻,我迷迷糊糊地看到繡衣一左一右架著老太醫,從金頂上直接飛了下來。


    「……」


    「聖上今日吃了什麽、用了什麽?」


    意識恢復清醒,喉間瀰漫上來的苦味提示著我,方才應該被餵過藥了。


    小單子在替我迴答,「吃的用的都是平日常碰的,聖上素來體健,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老太醫搭著我的脈,「出疹前,聖上在做什麽?」


    「在批摺子,」小單子迴憶著,「然後,麗妃娘娘來求見,聖上就和麗妃娘娘在裏頭待了一會。」


    我慢慢睜開眼,眼皮有些沉重,「去查,麗妃身上的香有問題。」


    「是,」小單子見我醒來,撲到床邊問我,「聖上,您現在感覺如何,可好些了?」


    我點了點頭,「就是說話睜眼都有點費勁。」


    「聖上的眼瞼上也長了紅疹,等疹子消下去就好了。」老太醫道。


    我伸手摸了摸,眼皮確實挺燙的,應該說我的脖子、臉頰,一整塊都在熱乎乎地發著燙。


    這得長了多少疹子,全腫起來了嗎?


    「孤這手上為何一切正常?」我看著光滑的手腕處,疑惑道。


    「邪毒襲表,肺衛不固。聖上是聞了香而發的癮疹,風邪拘於頭麵,而未達四肢,故肢端無礙,隻在頭麵脖頸處紅腫出疹。」


    「那,」我摸了摸臉頰,擔心道,「孤這個樣子,會不會很醜,很礙眼?」


    老太醫很淡定,「聖上無需擔心,老臣為聖上用了清熱解毒透疹的方子,等藥效起來,疹子自然就會消掉的。」


    「好。」我心中的憂慮稍減,躺在床上,吐出了一口濁氣,隻覺得心中煩悶得很。


    「聖上勿動,老臣為聖上施針,如此會好得更快一些。」


    我「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由著老太醫捏著我的耳朵紮來紮去。


    在我們說話的這會,小單子已經跑出去去查香粉的事情了。


    「孤暈倒的事情,可傳出去了?」我問候在一旁的宮女。


    「迴聖上的話,」宮女畢恭畢敬地微微躬身,「當時請太醫的陣仗有些大,後宮的娘娘們現下大抵都聽到風聲了。」


    我沉吟片刻,囑咐道,「派個人去璃少禦那說一聲,告訴他孤沒什麽事,叫他別擔心。」


    宮女應聲說「是」。


    安排好了他那邊,我心也靜了些。注意力一集中,身上的異樣也就更明顯了,癢得挺磨人。


    「為何孤在喘不上氣之後,還感覺身上一陣陣地冒熱意,有種想去雪地裏滾兩圈的衝動?」


    老太醫見多識廣,他眉毛都沒動一下,「聖上應當是聞了助情香了。」


    「何以見得?」我不大相信,「這東西在宮中向來是違禁品,麗妃若用的是那種香,她怎麽敢光明正大跑到孤麵前來晃悠的?」


    「老臣替聖上把脈時,聖上的脈象是很明顯的浮數脈,左右兩手主腎的尺脈略顯洪大,有血脈奔湧,大起大落之象,但癮疹一般不會出現洪脈。老臣依此斷言。」


    老太醫施完針,又加了一句,「待東西拿來,一看,便可知論斷真假。」


    他說的有理有據,我有些信了。


    小單子今日不是跑這就是跑那,腿都快掄出殘影了。不消半刻的時間,他已經把香粉帶迴來了,氣喘籲籲地呈去給太醫瞧。


    我現在是一點也不能聞到那個味道,太醫在屋外檢查了,又清洗幹淨,保證身上沒有餘味後,才重新轉進了內間來。


    「聖上,是助情香。」老太醫證實了他的猜測。


    小單子隔著屏風過來稟報,道,「麗妃娘娘現下在屋外跪著,聖上要如何處置?」


    我揉了揉眉心,又氣又很無語,「你替孤問她,可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從哪兒弄來的。」


    小單子去傳話了,沒一會,又「噔噔噔」地跑了迴來,說:「麗妃娘娘說她知道,是她托人特地去宮外買來的。她說是一時情急,被蒙蔽了心竅,已經知錯了,聖上要怎麽罰她都認。」


    「將她帶去宛貴妃那裏,」我不想自己處理這爛攤子,「由貴妃按宮規處置。」


    麗妃仗著背後的秦將軍,知道我不能把她怎麽樣,所以才會這麽大膽。


    把她丟給貴妃,貴妃身後是丞相,讓丞相和秦將軍對陣去,這火別想燒到我一個受害者身上來。


    小單子領命去了,隔了小半個時辰迴來,說貴妃將麗妃禁足了三個月,罰了半年的月俸。


    倒是沒留情麵。


    我心中盤算了一下,笑意中帶著嘲諷,果然有些事情,還是禍水東引,丟給別人來做比較好。


    「聖上,」外麵有人通傳,「璃少禦求見。」


    我氣定神閑到一半,又頓時慌亂了起來。


    耳朵上的針已經拔掉了,臉上的熱意也在減退,但疹子應該還沒完全消掉。


    「小單子,」我著急地喊,「給孤找條掩麵用的絲帕來。」


    用這副模樣直接去見虞殊也太掉份了,我在意外表,不想叫意中人見了醜去。


    「聖上,給。」


    小單子很靠譜,說找就找,一抽就是。


    我將半張臉嚴嚴實實地擋好,才輕咳一聲,讓侍衛放虞殊進來。


    他一身素衫,外頭隨意罩了件袍子,束起的長髮漏了一絲掛在肩上,白毛大氅鬆鬆垮垮地披在身上,帶子也沒係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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