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滾到江槐的腳邊,然後停下。瓶子裏殘餘的液體在地上留下了一條水跡,剛整理好的桌子又被翻的一團亂。


    家裏的酒已經被她喝完了,江榕搖搖晃晃的起身,抹了把臉,「我去買點酒。」然後步子有些漂浮的出了門。


    電影已經完全播完了,電視待機了幾秒,又開始循環播放。江槐起身,把瓶子撿起來收好,又重新整理淩亂的桌子,然後掃垃圾,拖地。


    第二遍電影也播完了,江槐看向門口,一點動靜也沒有,江榕還沒迴來,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樣。江槐已經習慣了,他關掉電視,起身迴了房間。


    半夜,江槐接到了警察局的電話。


    病房裏站著很多人,看到江槐過來,其他人都讓開了身子,江槐一眼就看到了裏麵的場景。病床上躺著一個人,身上嚴嚴實實的蓋著一塊白布,腹部大片的血跡暈了出來,紅的刺眼。


    周圍的聲音好像有些失真,江槐隻是直直的看著前麵,好像要把那張床盯出一個洞來。


    「你是死者江榕的家屬嗎?死者……車禍…死於…」


    江槐突然有些聽不懂他們說話,他機械的移動著雙腳,走到病床前,然後僵硬的伸出手掀開了白布。江槐靜靜的躺在那裏,臉上全是傷口和血跡。但是很神奇的,江槐沒有從她臉上看到害怕和痛苦,反而像是解脫。


    江榕死了,在過馬路的時候被失控的貨車撞死了,死的毫無預兆,明明就在前不久,他們還在一起看電影。


    江槐是她的兒子,是她在這邊唯一的親人。江槐難過嗎?或者說江槐應該難過嗎?他不知道。


    他隻是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認領了她的屍體和遺物,看著她被火化,變成一個小小的盒子,然後替她選了一塊風景很好的墓地。


    之後的日子好像也沒什麽不同,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白天上學,晚上兼職。隻是江槐的人生,似乎永遠停留在了十七歲。


    玉米地裏什麽也沒有,江槐認真的找了兩遍也沒看到,他想打電話問一下喻晴,摸了摸口袋才發現沒有帶手機,他隻好先迴去。


    屋子裏燈都關了,黑乎乎的,他們好像都睡了,江槐輕手輕腳的打開門,正準備開燈。


    「嘭!」彩帶零零碎碎的落下來,飄到江槐的頭上,「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幾個人拖著生日蛋糕慢慢的走出來,蠟燭一閃一閃的,照亮了幾個人的臉龐。


    大家歡快的唱著生日歌,臉上都帶著開心的笑容。


    「江槐生日快樂!!!」


    「是不是很驚喜啊!」


    「快快快,吹蠟燭許願!」


    江槐被圍在中間,呆呆的站在原地,他低頭看著中間畫著他卡通形象的生日蛋糕,叫人看不見他眼底的情緒。


    其他人見他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於是提醒他快點許願吹蠟燭,不然蠟燭都快燃光了。


    江槐抬頭看,每個人臉上都是期待的眼神。他閉上眼睛,過了幾秒才睜開,然後吹滅蠟燭。


    「喔~江槐生日快樂呀!」


    「切蛋糕切蛋糕!」


    幾天前,除了江槐以外的其他五個人就在籌備江槐的生日了,還特意去定製了蛋糕。


    「謝謝。」江槐不知道說什麽,隻好重複著這一句謝謝。


    「哎呀,一家人說什麽謝謝。」江書瑤擺了擺手。


    「對啊,江槐你快吃蛋糕,這可是我們特地定做的,可好吃了!」韓青吃的嘴邊都是奶油。


    江槐槐拿著蛋糕,握著叉子的手無意識的抖著。江槐挖了一點奶油,放進了嘴裏。很甜,甜的有些發苦。


    等這場生日宴結束,已經是一點多了。江槐迴了房間,莫名有些鬆了口氣,他現在隻想躺到床上睡一覺。


    盛舒雨從外麵進來,把門關好,然後拉住了他的手,「你今天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是我們哪裏做的不好嗎?」


    盛舒雨一直在關注江槐,好像從看完電影之後,江槐的情緒就有點不太對。後麵他許願和吃蛋糕的時候就更加不對了。


    雖然平常江槐也沒什麽表情和情緒,但是剛剛的江槐,內裏好像快碎了,但是表麵卻還在裝作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


    江槐轉過身,看到盛舒雨滿臉擔心的眼神,被他拉著的右手又莫名的有些發抖,空氣中仿佛又飄來了甜膩的奶油味,叫江槐有些反胃。


    「我,對不起。」盛舒雨愣了一下,然後鬆開江槐的手,他察覺到了江槐發抖的手。


    他看著江槐,有些不知所措,江槐眼裏的情緒叫他讀不懂,像是被濃重的悲傷包裹。盛舒雨想要安慰,卻不知道怎麽安慰,從何安慰。


    「你道什麽歉?」他什麽都沒做錯,江槐輕聲說著。


    「因為你不開心了,你不開心就是我的錯。」盛舒雨上前兩步,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生日嘛,就應該開開心心的,如果我們哪裏做的不好惹你生氣了,你說出來好不好?不要自己憋在心裏。」


    他們有什麽錯呢,他們一點錯也沒有,這麽多天來,他們一直都很照顧江槐,為江槐著想,還特意準備生日驚喜,他們已經很好很好了。


    是江槐自己的問題。江槐看著盛舒雨,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過了很久,又或許隻過了一會,江槐才開口。


    「我之前,從來沒有過過生日。她……」江槐停頓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該怎麽稱唿『她』。想了一會,他才繼續開口道,「我媽,在這一天,死了,出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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