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們在病房裏吵吵鬧鬧,企圖這樣能夠吵醒季夏,坐起身讓他們不要再吵了。


    巫顏玉自然而然坐到黎行身邊,自說自話:「我暫時和天師那邊簽了個臨時協議,時效三年。三年內,季夏能醒或是抓到黎晏清,之前的合約依舊生效,如若不然……這兩年的辛苦就算白費了。」


    說半天也不見黎行開口,巫顏玉這才轉過身看他,「你也不想季夏的心血白費吧。」


    走廊依舊靜默無聲。


    巫顏玉上下打量,皺眉再道:「我說你,最近是不是瘦太多了。」


    「我時常在想——」幹裂的嘴唇翕動著,黎行總算出聲,聲音格外刺耳粗噶,和之前完全天壤,「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走進那家便利店,之後沒有向他表白,提出分手沒有繼續糾纏,送走後再也不見……無論哪種結果,他都能過得很好。」


    是他,貪戀著那點溫柔,造成如今的結果。


    「你在後悔你和季夏的每一次接觸?」說實話,巫顏玉不太能理解他們人類的腦迴路,「如果季夏之後醒了呢?你打算怎麽辦。痛痛快快地放手?」


    黎行又縮迴黑暗的殼裏繼續沉默。


    *


    春去秋來,季夏轉眼在醫院躺了大半年,眼看窗外梧桐樹的葉子就要掉光了依舊沒有甦醒,每半月拍一次ct,心髒中心處的裂痕仍然存在。


    眾人也從最初的擔憂到後來逐漸麻木,開始接受這個事實——季夏好像再也不會醒了。


    林牧每半月抽出一夜時間陪護,每當這時候,黎行都會被趕走。


    不比黎行,林牧每次都是坐在病床前,比起從前絮叨不少。


    「最近爸媽又催著我相親了。我去看了,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兒,正在聊,聊得來下次帶著來看看你,放心,沒把你身份說出去,隻說……你是我弟弟……」


    林牧哽咽了下感嘆:「當初堂爺爺還千叮嚀萬囑咐叫我好好照顧你,結果還是食言了。現在成這個樣子,我要怎麽,怎麽跟他說啊。」


    「和你,沒有關係。」病床上忽然傳來聲音。


    林牧猛地站起,連帶椅子都被帶倒,撲到床前唿吸都快停了,又想叫又怕驚擾,「季夏?」


    「牧哥。」時隔近七個月,季夏終於睜開眼,轉動眼珠道:「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


    被林牧趕走後,黎行就迴出租屋製作番茄醬,接近淩晨兩點,手機傳來震動。


    他摘下手套拿起,來電顯示:鍾時琴。


    「師兄,發現黎晏清行蹤了!在雪峰山,藏在雪峰山裏!」鍾時琴無比激動,「呂師兄已經帶著其他人趕去抓了,這次一定能抓到……師兄?」


    鍾時琴獨自高興半天:「師兄,抓到黎晏清,嫂子也許就能醒了。」


    黎行切番茄的動作微頓,隨後又若無其事繼續做他的番茄醬,半晌才開口:「呂師兄去了就好。」


    「師兄你不去麽?」鍾時琴問得極其小心。


    電話內沒再傳來聲音。


    直至天亮,黎行成功做出小二十包番茄醬,裝進保溫盒估摸著林牧就要走了去醫院。


    到三樓重症監護室,見季夏的房間進進出出,保溫盒應聲落地。


    黎行快走兩步跑起來,最後奔過去,「夏夏,夏夏!」


    沒等進去,迎麵撞上林牧。


    他急急撇開視線往裏探,病床上已空無一人。


    「季夏昨晚醒了,收拾好東西天亮前就走了。」林牧將信封塞他懷裏,「給你也留了信。」


    第54章 「前男友是個很好的人。」


    青陽山,半山腰處破落道觀裏。


    將將入夜,穿一身夾棉灰袍的老者佝僂著背,坐在院子角落已有十二年樹齡的梧桐樹下生火烤著蜜薯。


    如今已是深秋,山風打著旋兒吹進來,梧桐葉簌簌嘩嘩地響。


    蜜薯香味很快飄滿不大的院子。


    老者快速夾起其中一個熟到流汁的,左右手裏來迴顛兩下,吹著熱氣剝開薄薄一層外皮,露出內裏金黃軟糯的瓤肉。


    蜜薯是山下村民自己種的,咬一口清香迴甜,巴掌大小兩三下吞入肚,胃裏頓時暖洋洋的。


    簡易烤爐旁置著張木桌,老者頗有閑情煮了壺大麥茶,略澀的茶水配上清甜蜜薯正好解膩。


    這一吃,沒注意就吃了三個。


    要是換作幾年前季夏還在的時候,已經板著臉開始說教,並將蜜薯藏到他夠不著的地方了。


    老者手握蜜薯遲疑半晌,最終還是放到烤爐上,邊翻麵邊哼哼:「又不在,我才不怕呢。」


    第四個蜜薯下肚,再來一壺茶,胃裏就滿了。


    老者就著烤爐烘手,微微仰頭望著頭頂一片梧桐葉,思緒不禁拉迴至數年前。


    蟬鳴鼎沸的盛夏,少年抱頭縮在門板後,腦袋埋進雙膝間,哼唧:「老道士,就不能想個辦法麽?」


    甦醒已有兩三年,少年還是不能見光,哪怕是月光也不行,能活動的地方僅限於屋內和墓室裏,門是一步都不敢出。


    他就問山下村民要了幾株梧桐樹苗。


    「辦法是有,得你親自動手。」他把樹苗遞過去。


    少年力氣不是一般的大,種一棵樹,上手先斷三株樹苗,鐵鍬弄壞兩把,就這還說已經控製力道了。後來老道士實在看不下去了幫他種,少年還為此較上勁,斷斷續續種了一整個夏天才成功種上一株,也就是現在這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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