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妃專心聽著,原本跪得筆直的身子逐漸軟了下去,最後一顆心滿是絕望。


    這賬冊太過詳細,很多便是她都尚不清楚。


    真的完了,王家這迴是真的完了…


    四周的宮女太監禦前侍衛,聽著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得飛快。


    這夜很長,禦書房的蠟燭點了一夜未息。


    內裏卻隻有李高在。


    寧宣微服去了京畿處。


    蘇閻靜靜地躺在主帳榻上,因太醫開了藥,又在針灸,寧宣走進主帳時,首先聞到的就是濃重的藥味。


    “蘇相如何?”


    太醫在專心下針,京畿處的郎中大著膽子躬身答道,“迴陛下,蘇相大人身受砍傷三處,背上,右腿,左臂,右肩又中了暗器,失血過多,雖並不致命,卻要好生調養月餘。”


    寧宣一張臉布滿了烏雲,他還是太仁慈,慣出了這些人的狗膽包天!


    他看著蘇閻這張蒼白的臉,自從蘇閻成為丞相,他便有意讓蘇閻出京較少,已是很久沒有受傷,還是受如此重的傷。


    所幸是活著迴來了。


    蘇閻身為寒門的領頭人,這些年極力擴大寒門學子的科舉名額,又多加幫襯。


    早已被眾世家所不喜,卻顧及蘇閻位高權重,無人敢動手,此次新仇舊怨,一齊來報。


    能活著,實乃不易。


    沈皇後足念了一個時辰,才被寧宣下令讓迴翊坤宮。


    她裙角都已濕了,喉嚨很痛,此時卻又不宜再坐步攆,生怕惹得寧宣不喜。


    隻得被山槐攙扶著,腳步踉蹌地迴宮。


    “立馬去告訴爍兒,萬不可接查辦王家的差事。”她強打著精神說道。


    身後的太監轉身就要走。


    沈皇後又叫住了他,“算了,別去了。”


    沈家哪還有迴頭路可言?


    卯正,又是一日的早朝。


    蘇閻已不上朝多日,但今日站在戶部之首的位置也空了出來,六皇子寧肴也未上朝。


    眾臣垂著頭互相議論著。


    “上朝!”李高高聲叫道。


    寧宣從側麵走近龍椅。


    眾臣齊齊跪下,高聲喊道,“陛下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朕昨日收到一本賬冊,駭人聽聞!李高,拿下去給眾臣傳閱。”


    李高雙手托著賬冊下去了。


    從左邊第一位的二皇子仁王開始,仁王快速翻了翻,隻感覺這賬冊像燙手山芋一般,趕緊交給了旁邊的三皇子寧爍。


    他心裏卻明白,王家是徹底完了。


    寧爍看得時間就久得多,這可是個鏟除異己的好機會啊!


    寧宣淡聲道,“王家此案幹係重大,便由岐王,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共理此案,限三日內查清,若有謀私者,一律論罪並罰!”


    寧爍喜得急忙跪下謝恩,“兒臣必不辱命!”


    他不把王家一根草都查個底朝天,還怎麽對得起王家這些年一直騎在他頭上?


    便是吏部沈尚書,也覺得此事甚好,便是有落井下石之嫌,可在扳倒王家這一巨大誘惑麵前,也權且不管。


    葉盼汣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午時。


    她緩緩睜開眼,入目是厚重的大紅錦帳。


    看著錦帳上紋的活靈活現的鳳凰,她才想起來,這是在盛平的寢宮。


    葉盼汣努力抬起兩隻胳膊,兩臂火辣辣地似在燒一般。


    盛平正在用膳,聽到動靜走了過來,“盼汣姐,你醒了麽?”


    葉盼汣掀開錦帳,便要行禮,“參見殿下。”


    盛平扶住她,“盼汣姐就別對我多禮了,叫我綏兒便好。”


    葉盼汣看著這位年輕的公主,劍眉遠黛,臉若銀盆,眼似水杏,端莊大氣得很。


    “不可無禮,殿下,不知蘇相如今怎樣了?”


    盛平握住她一隻手,“聽父皇說,身中三處刀傷,肩上還被暗器所傷,命雖無虞,卻要好生保養。”


    葉盼汣驚得微張了嘴,受了如此嚴重的傷,他還說沒事!


    這怎麽會沒事?!


    盛平斷來一碗粥,“盼汣姐,你先用些粥吧,太醫看過了你的身子,過度勞累,鬱結於心,宮胃積寒許久,也需好生休養調理啊。”


    說著盛平就吹了吹湯匙裏的粥,遞到了葉盼汣麵前。


    葉盼汣胳膊實在酸痛,也不推辭,張嘴吃了進去。


    她得趕緊休養好,不吃飯是絕對不會好的。


    “你從京畿處進宮這一路,我都聽林尚書說了,他對你極為欽佩,最後這賬冊能到父皇麵前,都是多虧了盼汣姐!”


    葉盼汣笑笑,“既然做了,便極力做好。”


    她可不會說什麽都是應該的,冒著生命危險做事,哪裏應該了。


    盛平問道,“父皇說他也想見盼汣姐,你看?”


    不等葉盼汣迴話,盛平接著說道,“盼汣姐若是不想見,我就給父皇說你身體不適,尚且不能下床。”


    葉盼汣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衣已被換了,並無不妥,“無事,麻煩殿下扶我起來。”


    騎馬太多,她大腿內側已被磨出了血泡,但此刻卻感覺有些涼意。


    盛平看出了她的擔憂,“盼汣姐放心,你腿上是我給你上的藥,絕沒經他人之手。”


    “多謝殿下。”


    一碗粥吃完後,盛平賜了步輦,葉盼汣要不是自己每走一步都痛得汗流浹背,絕不會做這步攆。


    足以落人話柄了。


    紫宸殿離禦書房很近,卻也穿過了兩處券洞。


    券洞陰冷,風聲穿過,似冤魂哀鳴,葉盼汣聽得心裏一陣發緊。


    這紫禁城下埋了多少屍骨,禁住了多少女子的亡魂,她怕這皇宮。


    禦書房裏龍涎香嫋嫋上升,寧宣頗為好奇地看著麵前的女子。


    細挑身材,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長得是標致。


    可他所見貌美女子如過江之鯽,蘇閻所見也不少,這容貌還不足以讓他格外留意。


    “臣女葉盼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葉盼汣咬著牙便要下跪。


    寧宣擺擺手,“不必多禮,賜座,你還帶病在身,辛苦了。”


    盛平趕忙拉過凳子,又細心地放好軟墊,她對葉盼汣是真的敬佩。


    寧宣從書桌前走上前,“朕好奇許久,為何你的夢如此新奇?”


    葉盼汣笑笑,“陛下聖明,天下之大,奇人異士如過江之鯽,盼汣不過是沾上了蘇相大人的因果,才被陛下看見,不被看見者才是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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