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中紙人的狀況和現實中相對應,王堅少一隻右手,木盒中的紙人也少一隻。


    「紅線一根……係團圓……」方菲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唯一沒有對應的是周傑森,他人雖死了,方菲拿著的木盒中,他的紙人卻還在。


    方菲這時如夢初醒,急忙掏出紅線,小心翼翼地拿出兩個手牽在一起的紙人,將它纏在兩個小人身上。


    見她已經這麽做了,其他人便索性靜候她的結果。


    可灼灼的日光照耀下,所有人都看見了,並沒有發生任何事。


    季彤臉上原本期待的神色迅速消退,握著紅線的手也僵住了。她疑問地說:「這段話……難道不是這意思嗎?」


    王堅接了她的話,道:「還有你昨晚聽的那句話,按當時的思路,再解一次試試。」


    季彤猛地迴過神來,道:「對!蘭亭當時說了,『太虛立洞』,很可能指的就是道家說的『空洞』。這個『空洞』和物理學意義上的黑洞也能掛上鉤!」


    她指著天邊的裂隙和那背後的無垠黑暗,道:「我雖然不懂物理,但還是看過一點科普視頻。我記得黑洞之所以看上去是黑色,是因為它質量很大,會把光線也吸進去。


    「月老劈出來的這個縫隙雖然很黑,可我們現在還活著,沒給吸進去……它應該不能是黑洞吧?」


    蘭亭搖了搖頭,輕聲道:「自然不是。」


    離眾人稍遠幾步的位置,兩個身高相近的青年站在一起,並不參與他們的討論,好像對眼下詭異的現狀並不關心。


    良久,荊白才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恆一不言不語,沉默地垂下眼睫。荊白這次卻不肯放過他,握著他的手,強迫他的視線正對自己,眼神是近日難得的強硬:「白恆一!你說過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今天早上沒想起來,不代表我就忘記了。」


    荊白的確記得白恆一說過的每一句話,隻是對方實在擅於隱藏,他自己在村子裏又沒有哪一日得閑,大腦總在高速運轉。


    每日獲取的信息又過於繁雜,他很難將對方的一舉一動一一拆解,直到自己悟出真相。


    白恆一說那句話,他當時並未理解。那是昨天夜晚,兩人剛剛相互剖白過心意。天已黑盡了,是一種很深很深的藍色,一輪新月高高掛在天空,灑下清澈的銀輝。


    那是難得的片刻閑暇,兩個人坐在院子裏,靜靜地看月亮。


    他和白恆一下午有過爭吵,那之後,蘭亭曾把他單獨拉到一邊,說了從取出木盒之後,就發現他的「氣」同白恆一身上的有區別,可季彤和羅意的「氣」卻別無二致。


    他無意隱瞞,隻是到那時才想起來,便告訴了白恆一。


    白恆一當時反應非常奇怪,神色端凝,沉默地思索良久,荊白聽見他說,「似僧有發,似俗脫塵。作夢中夢,見身外身。原來如此。」


    他當時覺得這話玄妙難解,問白恆一,白恆一卻說:「現在不是時候。」


    此時此刻,他注視著白恆一,一字一句問:「現在是時候了嗎?」


    「你說的『夢中夢,身外身』,是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白恆一終於抬起視線,直視著他。雖然不需要唿吸,但他依然長長舒了口氣,用沒被荊白握住的那隻手,輕輕摸了摸對方的臉頰。


    他的指尖依然沒有感覺,但他知道,那是很柔軟,很溫潤的觸感。


    他說:「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蘭亭等人見他們站在一旁,很有眼色地選擇不去打擾。


    季彤現在求知若渴,她走到蘭亭身邊,好奇地問:「月老臨走之前,迴答路哥那個『守中抱一』,到底什麽意思啊?這村子裏的人,不管是神還是鬼,說話都跟打啞謎似的,我老是聽得稀裏糊塗的。」


    橫豎現在平安無事,把聽到的信息一一拆開來解釋也是個辦法。


    蘭亭於是耐心地向其他人解釋:「要說很深的,我也不懂。但他說的『守中抱一』我還是知道的。『守中』,出自『多言數窮,不如守中』,『抱一』則出自『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季彤神色鎮定,點點頭,坦誠地說:「我還是一點沒聽明白,不過不影響,你繼續。」


    蘭亭險些被這份坦蕩逗笑了,她搖了搖頭,自嘲道:「怨我,我老是習慣從頭開始說,就怕不能說明白。


    「其實『多言數窮,不如守中』,說白了就是多說多錯,不如保持沉默。抱一這個,光我聽過的也有很多解,有說是身心合一的,也有說,這個『一』就是道的……」


    此時已經到了集思廣益的時候,王堅也思索著道:「從原話看,這兩個概念的聯繫好像不大。」


    蘭亭也點了點頭,說:「對,所以,如果從字麵意義上解釋,『守中抱一』,更像是把握住事情的本質,身心合一。『一』在道德經裏是反覆被提到過的概念……」


    她說到此處,心中一動,隱隱有些感覺,又不太確信,試探著往荊白和白恆一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會兒等白哥他們聊完了,看他們怎麽說。」


    她沒有忘記,早上荊白說,「太虛立洞」是白恆一給季彤糾正過來的,他肯定對月老的話意有所了解,起碼不是一無所知。


    從她這裏看去,不遠處的兩個青年身高相近,俱是高挑挺拔,正麵對麵說著什麽。隻是蘭亭瞧著荊白麵色發冷——他雖然素來麵冷,但對白恆一起碼時候是很放鬆的。但這時候,蘭亭在幾步之外,隻看那半張側臉,都能瞧出他神色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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