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靜極了,竟無一人作聲。


    白恆一忽然心中一動,急切地道:「去!」


    季彤驚疑地看著兩人,荊白用眼神示意她背著的羅意,低聲道:「就這麽去。」


    季彤的拳頭握緊了。她選擇了相信兩人,不太明顯地吸了口氣,背著羅意,一步一步地往擲叉大漢的方向走去。


    大漢照舊握著鋼叉,就站在那裏等著她。等她走到麵前,就示意她附耳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這話不長,也就一兩句的功夫,他便撤開身子,笑道:「到現在,才算我的債還了。姑娘,打了你四叉,現在可算不欠你了。」


    季彤知道他說完了,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


    她麵上雖然迷惘,腳下撤退的腳步卻絲毫不慢,幾步迴到了舞台邊。再迴頭,見大漢不加阻止,才放心地下了戲台。


    底下的紙人觀眾並不理會他們,似乎要專心看完剩下的結尾。


    這是他們撤退的黃金時間。沒有鋼叉在手,羅意和白恆一都經不起他們擠。趁紙人們不動,幾人加快腳步往迴程的方向走。


    荊白見季彤臉上猶帶困惑之色,也不禁有些好奇。他猜到大漢最後把季彤叫過去,說的或許會是線索,但實在猜不出會說什麽。


    季彤從聽到大漢的話起就一直在想,聽他問了,才迴過神來。她勾起嘴角,但唇邊的笑意有些苦澀:「是得分析一下。說實話,我沒太聽懂。」


    第348章 陰緣線


    她話音剛落,背後的戲台上,紙人大漢便道:「今日之事,起伏跌宕,全憑神明庇佑,才能有驚無險。」


    他身後空著手的幾個紙人道:「可不是嗎!誰能知道那陳三娘還有這金蟬脫殼的本事!」


    「是啊,附在別人身上認罪,這等詭異的招數,任誰也難想到啊!」


    「她被押迴來的時候沒有腳,一路都飄飄的,真是嚇人!」


    「虧得咱大哥打叉準,不然她附身那姑娘也是小命難保。」


    擲叉大漢壓下聲音,道:「好了,莫閑聊了!今日多虧了神明,才能有驚無險。還不快隨我送神明迴殿!」


    他們說到一半,白恆一便道:「沒劇情了,這次是真的快結束了。這些觀眾一會兒就該亂起來了,咱們快走。」


    季彤背著羅意加快了腳步,邊走邊道:「怎麽會有這麽多紙人——不是,也太多了吧!」


    她是沒能來追陳三娘,否則不會到現在才感覺到紙人之多,荊白等人早就見過這場麵了。


    紙人們專心看戲,不來搗亂,他們又全速行走,就能走得很快。幾個大漢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感嘆今日之事,他們就已經看到人潮的盡頭了。


    荊白往遠處眺望了一下,道:「先從人群中出去,散場的時候找個巷道躲進去,它們應該不會跟過來。我們正好在這兒看看散場的這些紙人會去哪兒。」


    幾人都贊同,等再聽到大漢重新開嗓唱戲時,正好走到人潮的盡頭。


    荊白還在往前走,白恆一迴頭看了一眼,遠遠瞧見幾個大漢正抬起神像和祭台,還有那塊紮了四塊鋼叉的木板退場。


    這麽遠的距離,已經看不清具體誰是誰了,但拿著鋼叉的大漢是不會去抬神像的。他跟在眾人身後,邁著穩健的步子,曼聲唱道:「今日之事,乃是——」


    走在旁邊的季彤眉頭一皺。念白都還好,她現在真是怕了聽人唱戲。聽大漢一唱起來,她莫名其妙地迴頭看去:「這眼見著不是演完了嗎,怎麽又唱起來了?」


    白恆一是知道流程的,立刻道:「這是唱的結語,馬上就散場!沒我們的事了,先按路玄說的去找個巷道再看。」


    陳三娘的聲音婉柔纏綿,大漢的唱法則剛健有力,雄渾嘹亮,即使隔了這麽些距離,也能聽得清每句唱詞。


    眾人一邊聽他唱,一邊找藏身躲避的地方:「罪婦陳氏使奸計,附身脫逃惑人心;多得義士伸援手,使得紅線製魂靈——」


    他們四個匆匆拐進一個漆黑巷道時,各自找好位置時,大漢剛唱完這前麵四句。


    白恆一倚在牆上,他此時姿態很放鬆,懶洋洋地抱著胳膊,聽得連連點頭:「這嗓子真夠亮的,氣也足,這麽遠都聽得清。」


    季彤走得發熱,一邊扶著羅意坐下,一邊拿手給自己扇風。聞他此言,不禁詫異地道:「白哥,你怎麽這麽懂戲?」


    雖然巷子裏不見多少光亮,但隨著她這句話,白恆一還是看到原本警戒著巷外的荊白忽然轉了過來,幽幽注視著自己。


    白恆一:「……」


    他幹巴巴地沖荊白笑了笑:「哈哈,隻是略懂。略懂。」


    季彤不說話了,小心地看看他,又看看荊白。


    這一聽就是在打哈哈,看樣子,連路玄都不知道白恆一是為什麽懂戲。


    兩人明明感情甚篤,都到這份兒上了,難道還沒有交底?


    季彤不料自己隨口一問會讓氣氛變尷尬,隻能低下頭專心幹手上的活——她正在幫羅意展平被踩扁了的兩條腿。


    羅意被她按著腿,不好動彈,卻一樣很好奇,坐在地上,睜著求知的眼睛,自以為十分隱蔽地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


    荊白之前說過,白恆一不想說的事,他不會再追問。他素來言出必行,但這次是季彤問,又不是他問的。


    可等他轉過來,看白恆一笑得又是緊張,又有些心虛。巷子裏很暗,但白恆一眼巴巴盯著他的模樣卻能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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