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白點了點頭,將他的手握緊。因為白恆一前幾天眼盲,這幾天下來他們都很適應這個模式。


    當眼前陷入一片熟悉的黑暗,這一刻,白恆一清晰地意識到,視覺——尤其是混亂的視覺,對聽覺確實會存在一定的幹擾。


    閉上眼睛之後,白恆一捕捉陳三娘的聲音和判斷距離都清楚了許多,他現在很確信,他們和陳三娘的距離是在不斷拉近的。


    雖然她在逃,但紙人的擁擠同樣會阻礙到她。但有鋼叉在,白恆一和荊白身邊的紙人們都會自動避讓,他們追的速度比陳三娘逃得更快。


    不過紙人實在太多了,白恆一懷疑就算隻有幾步之遙,他要在眾多的紙人中找到在唱的陳三娘,或許也得好一會兒。


    以前都說大隱隱於市,果然是有道理的。在這種擁擠的、甚至麵孔都畫得幾乎一樣的人群中,想要找到一個單獨的人,簡直可以說難於登天。


    聽的部分都交給白恆一,荊白隻負責視覺的部分,也便於他專心去看紙人的臉。除了陳三娘,他還想順便找另一個人。


    輪廓鋒利的青年抿著嘴唇,視線飛快地在身邊每個紙人的臉上逡巡。


    羅意跑到哪兒去了?


    真夠奇怪的。羅意比他們先追出去,差不多是人群剛剛動起來,他同步就去追了,當時遠沒有現在這麽亂。而且以羅意的性子,為了捉住陳三娘救季彤,他一定會不惜性命,用盡全力去追趕。


    結果他們走出去這麽遠,現在已經離陳三娘的聲音都越來越近,怎麽羅意反倒不見蹤影了?


    難不成再次被擠倒了嗎?


    紙人體重輕,羅意又沒有鋼叉這種讓他們害怕的東西,確實有這種可能性。但羅意就算真被擠倒了,在知道不會傷及性命的情況下,荊白也沒功夫去救他。


    他們必須先抓到陳三娘再說。


    他飛速地掃視紙人們的臉,試圖找到不同的那一個。白恆一雖然閉著眼睛,但拿著鋼叉,既可以當盲杖,又能夠讓紙人閃避,荊白不怕他摔跤,並不是經常注意腳下,因此腳底被突然被一股大力抓住時,他是真的吃了一驚。


    有個聲音斷斷續續地說:「是——是我!」


    他一開口,白恆一也聽見了,意識到他是誰,猛地睜開眼睛。


    荊白低頭看著腳下,他的腳踝處被一條已經扭曲變形的胳膊緊緊攥住。白恆一吃了一驚,鋼叉往羅意胳膊的方向一揮,紙人如潮水般驚叫散去,才露出了下麵被他們踩踏的羅意。


    荊白看得臉色都變了一下,羅意的下半身埋在一堆紙屑裏看不見,但是上半身看著已經是被踩變形了,胸口都往下塌。另一條手臂護在胸前,緊緊抱著木盒,也呈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彎折著。


    雖然紙人晚上的臉都是白慘慘的紙色,不容易瞧出臉色的好壞,但光看他身體的狀態也非常糟糕。


    荊白要伸手把他拉起來,羅意猛地搖頭,握著荊白腳腕的手卻不肯鬆開,用嘶啞的、有些變調的聲音,急促地說:「看衣服,看上衣!她穿粉色,和別的紙人不一樣!」


    荊白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準備把羅意拉起來。羅意卻主動鬆了手,還艱難地往更遠的方向挪了一點:「我不會死的,頂多關節錯位。兩位,求你們快去!我這樣……你們帶著我也不方便追。」


    荊白和白恆一下意識向對方看去。


    荊白搖頭,白恆一點頭。荊白微微側首表示疑問,白恆一沒說話,隻是指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這是白恆一放紅線和證件的位置。隻消這一個動作,荊白就明白了他的意圖。


    羅意和季彤才是今晚接受考驗的人。這個副本裏,他們拿到過的所有東西,看似一模一樣,實際都是和個人綁定的,無論是結婚證、紅線、火摺子還是木匣,都是如此。


    他們目前不知道抓捕陳三娘需不需要用到這些東西,但如果需要,他們倆身上帶的很可能無用。


    兩人視線一對,心意即定。白恆一往羅意的方向揮了一下鋼叉,給荊白開路,荊白則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


    羅意隻當荊白等人是來救他的,但他現在走不得路,隻能變成兩人抓捕路上的拖油瓶。但他現在雙腿完全動彈不得,哪怕努力想挪動身體離開,也是徒勞無功: 「路哥,求你,救救季彤,別管我,我能感覺到她快——啊!!!」


    他抓住荊白已經費了最後的力氣,掙紮一番之後幾乎脫力,再也動彈不了,癱倒在地。荊白俯下身來拉他時,也因此靠得非常之近。


    瑩白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照清青年年輕俊秀的眉目。那上麵並無什麽羅意以為的關切之色,而是種雪原一般的平靜和淡漠。


    直到這時,羅意才發現,雖然看上去是來搭救他的,但荊白似乎根本不關心他在說什麽,也不在乎他的躲避和反抗。


    他愣了一下,下一秒,那冰雪似的青年已經不由分說地攥住了他沒有抱著木盒、卻已經變形了的那條胳膊。


    羅意幾乎是被紙人追著踩,紙屑把他下半身埋得很深。


    「嘩」地一聲,是紙屑被抖落的聲音,又隨著動作,被激得漫天飛舞。


    與其說是拉,不如說荊白是將羅意從地上掀了起來。


    第343章 陰緣線


    荊白真不是故意把羅意掀起來的,他是對羅意的體重的預估失誤了。雖然知道過了子時,也就是平時供養的時辰,白天和真人差不多的紙人會全麵紙化,卻沒想到竟然那麽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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