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晚的「寶兒」空空如也的腦殼,和白天時守在門口的陳公,荊白心中生出了一個猜測。


    第二天一早,荊白是被女人悽慘的尖叫聲吵醒的,伴隨著的還有震耳欲聾的敲門聲,像鼓點一樣急促,讓他一陣心煩意亂。


    「大佬,大佬!你還好嗎,大佬!」


    荊白昨夜折騰半宿,到天亮才睡,還是在一張椅子上湊合睡的。這時被吵醒,隻覺心煩意亂,胸中湧上一股燥意。他用力拉開門,臭著臉問:「做什麽?」


    來敲門的是餘悅。他看到荊白平安無事,原本緊張的臉上綻出喜色。他身邊還有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正捂著臉嗚嗚哭泣。她看上去太悽慘了,荊白細看了看,才認出來那是顏葵,皺起眉道:「又出事了?」


    顏葵聽見他的聲音,抽泣了幾聲,哭得更厲害了,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餘悅原本也驚慌失措,但看見荊白平安無事地出現,又冷靜了許多,壓低聲音道:「穀宜蘭死了。房間裏的狀況,和周德昌、於明江差不多。」


    荊白若有所思,問的卻是:「你昨晚聽見什麽聲音沒有?」


    陳婆昨晚被秀鳳帶走時又是慘叫又是怒罵,走廊裏卻沒有絲毫響動,也不知其他人有沒有聽見。


    餘悅撓了撓頭,困惑地道:「沒有。我迴去之後嚇得睡不著,一晚上都醒著,天亮了才眯了一會兒,什麽也沒聽見啊?」


    荊白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他把門帶上,去穀宜蘭和顏葵房間看了看,果然遍地血肉,慘不忍睹,和前兩天的情形差不多。


    走廊裏仿佛籠罩了一片陰雲,所有人都顯得十分沮喪。尤其是昨天跟著穀宜蘭的那一隊人,接連死了兩個帶頭的,個個臉色如同死灰一般。


    王惠誠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哀嚎道:「每天晚上都會死一個人,什麽時候才能到頭啊!我想出去,讓我出去!」


    沒有人理會他,但他的慘叫伴隨著顏葵的哭聲,讓走廊的氣氛變得更灰暗。身著青色衣裙的年輕女人就在這時靜悄悄地出現在走廊的盡頭。


    她沒有多看荊白一眼,對著眾人幽幽道:「各位貴客,該用早飯了。」


    新的一天又要從這裏開始。走廊的氛圍陷入死寂,沒有人願意動作,秀鳳見狀,便低著頭站著原地,也不催促。


    荊白越看她的舉動,越覺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走到秀鳳麵前,低聲問:「你家婆……今天可好?」


    秀鳳聞言詫異地抬起頭,清秀的臉上露出迷惑之色:「貴客怎的知道?晨起時,家公說,家婆今天病了,不見客。」


    這時,終於有人發現了不對。和餘悅同住的耿思甜揚聲問:「不對呀,今天晚上不就是她的七十大壽嗎?我們是來參加晚宴的,她是壽星,不見客算怎麽迴事?」


    秀鳳似乎也覺得此事奇怪,擰著眉頭,嘴唇動了幾下,好像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荊白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臉,見那疑惑的情緒不似作偽,心中有了成算。


    秀鳳想得臉色發白,兩眼放空,呆呆地站了好一陣,也迴答不了耿思甜的問題。最後,她隻能扶著額頭,勉強地說:「抱歉,這位貴客,我實在不知道。這都是家公告訴我的,貴客們有什麽問題,請去問家公吧。」


    雖然沒有迴答實質性的問題,她的表現卻讓荊白確認了自己的猜測。他根本不管其他人臉上震悚的表情,沖秀鳳笑了笑:「好,請帶路。」


    等到了大廳,紅木餐桌上坐著的果然沒了陳婆。她的位置被空了出來,一老一少兩個男人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荊白一走進去,就發現陳寶的衣裳也變了,那身簇新的壽衣被換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同色的長衫。年輕男子的眼中射出兩道怨毒的目光,幾乎要荊白釘死在這裏。


    陳公臉上卻瞧不出絲毫異樣,神色和藹,麵帶笑容地看著眾人一一落座。


    荊白無視了陳寶眼中的滔天恨意,像前幾天一樣,自然地坐在了他旁邊。


    和前些天一樣,死去的人位置是空的,也沒有碗筷。顏葵坐在穀宜蘭的空座邊低聲啜泣,荊白一眼看去,桌上碗筷還剩七副,來的卻隻有六個人。


    陳父看了看自己身邊的空位,捋著自己花白的鬍子,笑道:「各位貴客,請問是誰沒來用早餐啊?」


    那個位置一直是小恆的,除了餘悅和荊白,誰也不知道他昨夜沒迴來。現在陳公問起,他們也隻能麵麵相覷,目光不自覺轉向荊白。


    陳父便也轉頭看向他,微笑道:「鄙人家的規矩,但凡是我家貴客,早上都要來用早餐的。請問那位小客人,是為何沒有來啊?」


    這老頭笑起來時,嘴咧得很大,看著似乎很和氣,眼睛裏卻沒有絲毫笑意。那個笑容像是在臉上硬畫出來的,多看幾眼便格外的不舒服。


    桌上的眾人噤若寒蟬,生怕觸犯了什麽禁忌。鴉雀無聲中,荊白開口,平淡地道:「是啊,他昨晚就沒迴來,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陳公的鬍子顫了顫,連聲道:「哎喲,天黑了,外麵可不安全。」


    荊白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沒接他這句話。老頭沉默了片刻,語聲嘶啞地道:「昨夜沒迴來的人,今晚也不用來吃席了。我們家裏不歡迎不守規矩的人。」


    荊白眉毛一挑,看了一眼陳婆的空座,反問道:「壽星都不在,今晚的席該怎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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