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昨夜秀鳳在廚房磨刀霍霍,心道,難不成真是她?


    他轉頭再看了一眼走廊,昨晚迴來時還見到的兩枚血腳印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但荊白依然覺得,即便是秀鳳留下的腳印,也未必是她殺的人。


    畢竟昨夜他都在廚房和秀鳳狹路相逢了,如果她真要殺人,即便不想殺小恆,也可以對荊白下手。為什麽又放過了他們?


    他們昨晚出門了,周德昌沒有,被殺的卻是周德昌。這隻能說明房間和小院都不是絕對安全的,但究竟是誰殺的人,殺人的規律又是什麽,卻仍是撲朔迷離。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又在周圍看了一遭,卻仍未看見要找的孩童身影,眉頭便不禁鎖了起來。


    荊白其人,雖生得一副好相貌,氣質卻冷淡鋒利,兩天下來,已經人人都知道他不好惹。氣氛原本已經因為周德昌的死十分低沉,他一沉默,其他人更不敢說話,其他連一直在門口哭的顏葵都忍不住把聲音放低了。穀宜蘭問完了吳懷,見她還是這樣,隻好又去安慰。


    隱隱的哭聲和啜泣聲,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讓眾人頭上都仿佛蒙上了一層陰雲。


    經過第一夜,眾人都覺得晚上隻要不開門,不吃喝奇怪的東西就都能活著,周德昌的慘死,徹底打破了這一幻想。


    周德昌在整個隊伍中還算有些威信,他死了,另一隊帶頭的荊白瞧著也是麵色冷凝,更叫人心中惶然無措。


    荊白卻不管眾人怎麽看他,張望了片刻,見視線所及處都沒見到要找的人,就直接問餘悅:「今天早上見過小恆嗎?」


    餘悅也跟著東張西望:「沒見過啊!是不是貪玩,偷偷溜出去了?」


    小恆這樣的孩子怎麽可能溜出去玩兒,荊白都懶得否認了,搖了搖頭,往外走了幾步,準備自己出去找人。餘悅現在毫無安全感,一不看見荊白,他就覺得心裏沒底,連忙追上他的腳步,還知道壓低聲音再問:「大佬,你不是和他一間嗎?你沒聽見他去哪兒了?」


    荊白頭也不迴地往前走,沒打算迴答他的問題。餘悅見他不接話,也不敢追著問,隻綴在他身後,兩人將要走出走廊時,荊白忽然停了下來。


    餘悅一個不防,險些撞在他背上,嚇得虎軀一震,緊急剎了車,伸出腦袋一看,才瞧見有個瘦小的身影從院子外走了進來。


    男孩漆黑的頭髮濕漉漉的,散在額前,他還拿了張毛巾一路走一路擦,似乎還在思索什麽,神色有種不符合年齡的沉靜。


    荊白從瞧見小恆開始,就一直沒說過話,隻管抱著雙臂注視他。餘悅看一眼荊白,看一眼小恆,看荊白皺著眉,神色冷峻肅穆,但因他慣常也是麵冷,說不好到底有沒有生氣;小恆又似乎還在想自己的事,頭也不帶抬一下。


    他有些拿不準,自己是不是應該挺身而出,出來調和一下氣氛。


    男孩走到近前,頓住腳步,才像剛發現了兩人似的抬起臉來。他頭上搭著一張毛巾,半幹半濕的濃密黑髮亂蓬蓬地炸了一頭,襯著一雙注視著兩人的、又大又圓的黑眼睛,像隻可愛的炸毛小狗。


    餘悅自己年紀也不大,但看見他這樣,也萌得想揉他的臉,隻是旁邊的荊白神色太冷淡,他愣是不敢動手。小恆眨了眨眼睛,見荊白依然不為所動,才小聲問:「荊白哥哥,你怎麽了?」


    現在距離足夠近了,荊白把小孩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見沒有明顯傷痕,才真正鬆了口氣。


    餘悅見他眉目間放鬆了不少,才發現他隻是擔心小恆受傷,並不是真的生氣了,心裏暗道大佬這心思實在難猜。


    小恆跟在兩人身後往迴走,轉進走廊,見眾人聚在一起,神色便迅速變得嚴肅起來,加快腳步走到了荊白身邊。


    荊白沒有等他問,直接道:「死的是周德昌,沒開門,沒出去,早上起來就這樣了。」


    他言簡意賅,小恆卻聽得明明白白,隻衝他點點頭。荊白把他帶到一邊,低聲問:「昨晚秀鳳過來的時候,你怎麽會暈過去?」


    「我看到她走過來,想警告你,但是完全無法出聲。」小恆迴想起當時的場景,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她摸了一下我的頭,我就沒有意識了,而且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身上多了這個。」


    他伸出手臂,挽起袖子給荊白看,向來沉靜的神色,在此刻變成了一個近乎無可奈何的表情。


    荊白看得心裏發涼——男孩細瘦的手腕上,橫亙著一條像傷疤一般鮮明的血痕。


    這是標記,還是警告?


    不管是什麽,總歸不是好兆頭。


    荊白把他的袖子放下來,囑咐他不要讓旁人發現。小恆自然知道輕重,點了點頭。荊白還待說什麽,小恆卻忽然抬起臉來,比了個「噓」的手勢。


    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像葡萄一樣。這樣的小孩比劃手勢,正常隻會讓人覺得可愛,可小恆認真注視著別人的時候,目光靜謐幽邃,竟給人一種超脫年紀的神秘感。


    與此同時,荊白感覺背後升起一股涼意。


    小恆是在提醒他。


    他猛地迴過頭去,果然,不知何時,那道纖細的人影已經幽幽立在了走廊的盡頭。


    見荊白的目光看了過來,她開口道:「貴客們,請去前廳用飯吧。若是晚了,家婆會不高興的。」


    眾人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跟著她前去,隻是心情比昨日更加沉重,一路無言地走到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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