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鳴沒有迴頭,出聲製止了她, 「你別過來。」


    譚欣停下腳步,站在不遠處, 試圖解釋,「蔣鳴哥哥,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剛剛說的……」


    「不用說了,該聽的我都已經親耳聽到了。」


    譚欣也知道剛剛那些話被蔣鳴聽去,已經不是輕易就能解釋的了,她咬了咬唇,衝著蔣鳴說道,「蔣鳴哥哥,你應該離他遠點,他就是看你善良才想這樣騙取你的同情的,他詭計多端,你不要被他騙了!」


    蔣鳴聲音冷淡,「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還看不出來嗎!俞小遠他、他就是想纏著你,」見蔣鳴仍然沒有反應,譚欣生氣地喊道,「他是個同性戀啊!」


    蔣鳴轉頭問她,「你怎麽知道的?」


    「羅峙告訴我的,」譚欣斬釘截鐵道,「絕對不會有假。」


    羅峙,又是羅峙。


    蔣鳴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他問譚欣,「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個,找人來毀了他的壁畫嗎?」


    譚欣理直氣壯,「對,我不想讓這種人纏著你。」


    蔣鳴問她,「哪種人?」


    譚欣終於等到機會,皺著眉把心裏準備好的說辭一口氣吐了出來,「就是他這種同性戀!他們都是心理變態,思想都有疾病,他們跟正常人都不同的,關係都很混亂的,說不定身上有什麽病呢!」


    譚欣在國外留學時也參加過一些lgbt組織的遊行活動,那時的她手上舉著平權標語,臉上貼著彩虹旗,嘴裏口口聲聲喊著「love is love」。


    可當她與這個群體中的某個個體產生了利益衝突時,心態卻完全倒轉,她恨不得用所有她所知的所有惡毒詞語去形容這些少數的異端,把世界禍源的所有罪責都推在這個少數群體的頭上。


    她討厭這些癡心妄想的同性戀。


    蔣鳴看了看地上少年蒼白的臉,輕輕點頭,真誠地對她道,「懂了,以後我會離你遠一點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你所厭惡的那種人,」蔣鳴出言打斷她,十分平靜,「不巧,我也是。」


    譚欣再怎麽也想不到蔣鳴會這麽說,她如被閃電當頭劈中,往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道,「你是說,你是說……」


    「對,我也是你口中的同性戀,我隻喜歡同性。」


    蔣鳴看著地上的俞小遠,繼續道,


    「並且準確地說,我喜歡的人就在這裏。」


    譚欣還沒能接受他的前一句話,就被後一句話砸得更懵。


    她呆愣一般站在原地,張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怎麽也想不到,她怎麽也想不到,事情怎麽會是這樣……


    蔣鳴接二連三地丟完了雷,沒再去看譚欣,他俯身查看俞小遠的情況。


    俞小遠雙眼緊緊閉著,眼皮輕輕顫動,雙唇像渴水的魚一般張合,仍然陷在無意識的窒息狀態中。


    蔣鳴將他橫抱起來,有過上次的經歷,他不再那麽慌亂,隻是語氣輕柔地叫著俞小遠的名字,想要將他喚醒。


    俞小遠麵無血色地縮在他懷裏,過了很久才對他的唿喚有所反應,驟然深吸了一口氣,緩了過來,然後慢慢恢復了正常唿吸。


    蔣鳴鬆了口氣,絲毫不在意兩人都濕淋淋地滴著水,下頜輕輕蹭了下他的額頭。


    蔣鳴抱著人轉身朝別墅後門走去,走前甚至沒有看一眼譚欣。譚欣跟了兩步,蔣鳴沉聲說,「你不要跟著。」說完大步走開了。


    他抱著俞小遠從別墅後門的電梯上了三樓。


    走到房間門口正準備開門,懷裏的俞小遠掙紮著睜開了眼睛,腦袋抵在他胸口,低聲道,「鳴哥……我想迴家。」


    「好。」蔣鳴抱著他轉身下樓出了別墅。


    蔣鳴把俞小遠放在副駕裏,又從後備箱拿了車上唯一的一件備用t恤給他,讓他把身上的水簡單擦一擦,自己則隨便擰了下滴水的衣服下擺,直接坐進了駕駛座,啟動引擎開了出去。


    蔣鳴自動把俞小遠的「迴家」解讀為迴他的家,出了電梯都沒有往俞小遠家走的意思,直接領著人進了自己的門。


    一進門就翻出了浴巾和他上次留下的那套睡衣塞進他懷裏,把人推去洗澡。


    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蔣鳴也換了套幹淨衣服,拿毛巾隨手擦著頭髮。


    腦子裏迴放著泳池邊譚欣和俞小遠的那段對話。


    那些對話中的信息給他帶來的震驚程度其實並不亞於他丟給譚欣的那顆炸彈。


    蔣鳴又想起了最早前俞小遠和譚欣的「踩手」事件,那晚他問過譚欣後其實有立刻迴去翻看監控驗證,他記得當時的監控視頻是印證了譚欣的說法的。


    他自負地認為自己已經還原了整個事實的原貌,所以他沒有再去詢問過俞小遠的說法,沒有給過他任何一個解釋的機會。


    蔣鳴從手機裏翻出他很久之前保存的那段監控視頻,又重新細細地看了一遍。


    這一遍,他才看到譚欣握著雕塑跟俞小遠說話時掛在眼角的挑釁神色,他才看到俞小遠是跟著譚欣走進監控死角的,他才看到俞小遠從死角走出來時,表情是呆愣的。


    為什麽當時沒有發現這些,為什麽當時要那麽自負,為什麽當時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過他?


    他那麽喜歡那個雕塑,怎麽可能親手把它砸碎?


    如果是他砸的,他又怎麽會連最細小的碎片都要仔細地撿迴去,就為了把它重新拚迴原來的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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