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是非常溫柔的光。


    琺露珊前輩正待在大機器人的內部興致勃勃的推算進入駕駛室的公式,這就完全是在小蘋果理解之外的事情了,所以她被趕出去好好休息。


    降諸魔山的山穀間布滿綠色,幽深的綠色,輕淺的綠色,各種各樣的綠色,高大的樹,蓬勃的草,生鏽的機甲還有玩耍著的蕈獸和飲水的暝彩鳥。


    遠方的聖樹上坐落著人們的城。


    紅髮學者輕輕地抱住自己的膝蓋,然後坐在那座機甲的最頂端沐浴月光。


    安安靜靜。


    隻有叢林的低語聲。


    「那菈小蘋果想聽歌嗎?蘭利遮知道一首不知道什麽時候記下來的……不知道是哪位采歌者記下來的歌,采歌者們收集各種各樣的歌,但是這首是有關於那菈們的。」


    「采歌者會偏愛那菈的歌嗎?」小蘋果偏過頭,有些好奇地問它。


    「采歌者也會采森林的歌,據說旅行最遠的蘭那羅曾經採集到了巴螺迦的歌,巴螺迦也會唱歌嗎?蘭利遮很期待能聽到這樣的歌。」


    說著說著,小精靈又搖頭晃腦起來。


    「可惜我沒帶樂器,不然也能給你唱首歌了……我會唱那首咖喱咖喱的童謠哦。」安普爾彎起眼睛,又摸了摸它的腦袋,然後口中輕輕哼起那首歌的曲調。


    咖喱粉是一種魔鬼。


    世界上沒有什麽比咖喱更可怕的事物吧。無論什麽樣的料理,隻要在其中加入一定份量的咖喱粉,最後都會變成咖喱的菜餚。


    真可怕啊。


    「那菈本身就是歌了。」


    蘭那羅說著常人聽不懂的話。


    安普爾唱的童謠是須彌人和精靈都知道的歌,因為沒有什麽比迴家的歌更動人心弦。


    「那你要幫忙嗎?」紅髮少女又問。


    「森林會幫蘭那羅合奏的。」


    啦啦啦


    在頭頂那麽溫柔而靜謐的月光沐浴下,若是沒有那些依舊聳立的碩大廢墟,森林好像便能徹底忘懷過去的一切。或者說,它已經遺忘了那些血色和黑暗的記憶。


    螢光點點。


    紅髮少女伸出手想要觸碰到那點螢光。


    突然。


    須彌城那裏像是傳出了什麽能量波動一樣,安普爾的視線下意識往聖樹的方向看去,但是這麽遠的距離她什麽也看不到……隻是感覺某樣東西失去了。


    或者說,某個束縛也從她的身上離去了。


    小蘋果看到山穀的月蓮都開放了起來,月光溫柔得像是雨水一樣落在這片土地上,她還看到一隻美麗的白鳥從夜空飛過。


    群星閃耀。


    「……草木的主人。」蘭利遮停下了歌聲。小小的精靈跟她一起,轉頭看向聖樹的方向,「森林會記得一切的。哪怕是巴螺迦王的悲傷也會被泥土還有新生的植物慢慢掩去,所以那菈和蘭那羅都不應該為此而繼續憂愁。」


    「我……」


    她不知道。


    「我不應該憂傷,因為……森林會把這些都記下來是嗎?」安普爾的手托著下巴。


    她感到比起真正的憂傷,情緒更接近於透明。


    失去某人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呢?


    「是的。森林的記憶隻是變成了像蘭那羅一樣的種子,綠色的那菈們都知道種子需要澆水,需要泥土,需要很多很多的嗬護和能量,等到某一天時機正好的時候,它就會重新破土而出……」蘭利遮絮絮叨叨地想要把秘密說明白。


    但是真正的秘密是用語言說不清楚的。


    「……我知道啦。謝謝你,蘭利遮。」


    安普爾看著蘭那羅露出了笑,然後她又微微低下了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


    這是夢嗎?


    她遇見了精靈,看見了白鳥,還有那溫柔而親切的月光。


    紅髮少女的眼皮慢慢耷拉下來,在那座荼訶機甲的最頂處,風吹拂過長長的髮絲,然後少女出乎意料地在那裏睡了下去。


    她恍然察覺。


    這竟然是個夢。


    「小蘋果。」


    「小蘋果,醒醒啦。你怎麽在這種地方睡著了,我都已經把密碼解開了哦。雖然昨晚不知道為什麽我也犯困了一會,但前輩我可是絕對有精力再折騰個幾天幾夜的……」琺露珊前輩把她揪了起來,像是很擔心小蘋果在機甲最上麵睡覺不老實,然後從上麵直接摔下來的樣子。


    一覺醒來,蘭那羅已經不見蹤影。


    安普爾頗為茫然地抬起頭,看著麵前絮絮叨叨的青色雙馬尾少女前輩,難免有些懷疑自己還在夢裏。


    為什麽老是懷疑這種事情呢?


    紅髮少女乖乖地站在原地聽前輩的教訓,那些夢的記憶也就跟著模糊不清了起來,畢竟無論什麽時候最重要的都是現實。


    哪怕在失去某人之後……也要努力地幸福地活下去吧。


    「好啦,我們快進去調查。等這邊探索得差不多,咱們就拿著研究成果打道迴府!哼哼,剛剛的密碼我已經看出其中的規律了,迴去肯定又給教令院那些室內派學者一個震撼,不愧是知論派名宿琺露珊……好像有點太得意了,那就說這是前輩的必備能力好了……」前輩於是拉著她的手,往機甲內部繼續走去。


    安普爾想要找到蘭利遮的身影,但是周圍看了一圈,小小的精靈躲在樹叢後麵,像是在跟草之王捉迷藏一樣。


    但是那菈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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