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矛盾百般思量都難尋出口,就隻有最不可能的可能。


    他是晉國的小侯爺。


    他就是那位侯爺!


    苦楚更苦,灼燒的心更灼,他雙目闔動,手指蜷曲,終在日落睜開了目。


    他跨上駿馬向著亳州疾行而去。


    天很快黑透。


    夜裏不辨方向,他遍尋不到行人,隻能順著大致的方向焦躁前行。


    終在第二日城開之前,趕到了亳州。


    他在城門略一打聽,待城一開,便向落梅門疾去。


    「齊王殿下?」白門主匆匆趕來,詫異道。


    徐偈不等他行禮便奪聲問道:「亳州城內,何處最易設伏?」


    「白雲寺高牆掩映,曾伏過鬼算盤;苦水巷逼仄偏僻,圍困過邪書生;紅袖樓擅迷煙,曲水館有機關,再就是——」


    「此皆江湖圈套,師兄,可有適合官兵埋伏之地?」


    「官兵?」


    「是,將士不會飛簷走壁,無奇技淫巧,他們所選之地,必是寬闊,隱蔽,可匿百人,且易於號令。」


    白門主沉思片刻,「湖心亭。」


    「師兄確定?」


    「宣武節度使有支水軍,可用蘆管匿於水下,據說無奪不了的船,登不上的岸。」


    「師兄,隨我去湖心亭救人!」


    「此刻?救誰?」


    「救心愛之人。」


    白門主不再耽擱,急喚駿馬和徐偈一道奔出門去。


    路上,徐偈將來龍去脈簡略告知於他。


    「既是七月初三,齊王緣何這般著急?」


    「他非聽人擺布之人,魔域魔主敵友難辨,他定會先發製人,不出意外,他定的就是今天。」


    第16章


    徐偈突然駐了馬。


    「師兄。」


    「怎麽?」


    「亳州平時就有這麽多江湖人士嗎?」


    白門主定神一看,果見熙熙攘攘街道上有行色匆匆的佩刀執劍之客,皆以群分,似不同門派,向著一個方向而去。


    他們前行的方向。


    「昨日巡街,還一切如舊,為何今日突然冒出如此多江湖人士?未聞亳州有何江湖盛事。」


    「昨日還非如此?」


    「殿下您看,方才佩刀而過的是斷刀門,腰懸寶劍的是華北劍閣,以及那邊,行動整肅,腳步輕疾,拇指粗大,應是刺客組織冷雨殿,若非盛事,難見各大門派陡然集結。」


    徐偈一眯眼,「想必為藏寶圖而來。」


    「可聽殿下說章少俠是昨日才定的日期,他們如何得知?」


    徐偈嘴角一絲冷笑,「這要問魔域魔主了。」


    「藏寶圖乃魔域魔主密寶,他怎會輕易泄露消息?」


    「就看他想用藏寶圖做什麽了!」徐偈一聲斥馬,向著湖心亭疾行而去。


    亳州柳湖,碧波蕩漾,煙波浩渺。湖中有一亭,左右無依,隻得撐船而上。此刻亭中坐著兩人。


    一人身著青衣,容姿秀麗,正端著盞飲茶。


    而另一人著大紅衣裳,明明一個男子,卻長得極妍,顧盼之間,透著一股邪氣。


    那紅衣男子正搖著扇,看著飲茶之人。


    「師弟,十年未見,別來無恙?」


    章圓禮微垂著目,聲音冷淡,「你叫我來何事?」


    「敘舊。」


    章圓禮唇角一勾,「敘完舊呢?」


    「師弟不願和我敘舊?」


    「還好。」


    紅衣男子將扇一合,「若師弟不願敘,那我也隻好直說正事了。」


    「魔域魔主請說。」


    「你我,」紅衣男子一頓,聲音刻意一拖,顯得婉轉,又顯得陰沉,讓章圓禮無端生了毒蛇吐信的黏膩之感,「共商大事。」


    章圓禮握著茶盞,手心已然出汗。


    他自小備受庇護,從未經歷過這等場麵。可他作為斷劍山莊首徒,斷不能讓雲霄涉險,師父不在,則由他代表斷劍山莊。


    他此刻心下雖緊,麵上卻不顯,聽聞趙懷遠此語,他沉吟不語,隻為自己又續了杯茶,波瀾不驚地飲了。


    見他不接話,趙懷遠笑道:「藏寶圖,師弟可隨身帶著?」


    「我隻拿著魔域魔主相贈的玉鎖,準備物歸原主,不知是否是魔主說的藏寶圖。」


    「送你就是送你,豈有再要的道理?除此之外,我還有禮相送。」


    章圓禮卻不接話,「你說共商大事,指的是何事?」


    「師弟可知,藏寶圖背後,是富可敵國的財富,師兄我可是夢寐已久。師兄所說的大事,便是你我共同打開,共享裏麵的財富。」


    章圓禮眉間一動,「我若是不答應呢?」


    趙懷遠莞爾一笑,「怎麽?師弟想獨吞?」


    章圓禮將包著玉鎖的皮包裹從袖中掏出,置到桌上,往趙懷遠麵前一推,「我不要了。」


    趙懷遠眼底仍含著笑,神情卻陰冷下來,他看著章圓禮,從懷裏掏出一物。


    此物用布密密匝匝地包著,他伸出纖白手指,將布包緩緩解開,一股血腥撲麵而來,裏麵躺著的,赫然是五根斷指。


    章圓禮豁然站起身來。


    趙懷遠見他麵露驚懼,勾唇一笑,也施施然起了身,「這是咱們的另外一位師弟,我見他雲遊在外,便邀他共享富貴,誰料,他竟不滿意我的安排,我便隻得和他割袍斷義,分道揚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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