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建築是多年以前留下的自建樓,樓梯間建的侷促狹窄,每層的房頂也遠遠比普通住宅要高。


    邊隨安靠在邊緣,天台下的土地不再是冷冰冰的水泥,它幻化成五彩繽紛的星芒大道,散發詭異聖光。


    「看到了嗎?那就是自由的味道,」那道聲音化為薄紗,輕柔照拂在肩膀上,「逃離身體之後,你就不會再被身體束縛,不會再感受到身體的痛苦。它不會飢餓,不會疼痛也不會流血,你時時刻刻都在感受疼痛,不是嗎?你要知道,這不是你生來就必須忍受的痛楚。結束它、放開它、不再被它綁架,就不會再受到它的束縛。你是不是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要找到記憶深處的那個人?如果能離開沉重的身體,那麽你會行動如風,來去自如。你想知道什麽,就可以輕鬆知道。你想要找到那個人,隻要念頭一動,就可以轉瞬移動到那個人身邊。」


    天台下的水泥地又變化了,不再散發著多彩的聖光,而是化為一汪泉水,水麵晶瑩剔透,倒映如夢似幻的光影。


    那光影變幻一會,化為一個長腿男人的背影。


    想要讓這個男人轉過身來。


    想要看清他的臉。


    想要知道他到底長什麽模樣。


    想要清晰刻畫出那個人的五官。


    隨著邊隨安不斷的下達命令,那水麵再次顫動起來,那個男人似乎真的側過身來,露出一方眉眼。


    想要看清楚。


    想要看的更仔細些。


    想要靠近他,想要靠近,想要靠的再近......


    邊隨安大半身體翻出天台,單薄身形搖搖欲墜,全身上下的力量隻靠腰背支撐,隻要風再大些,就會將他整個掀翻。


    第十九章 千鈞一髮


    一道白光閃過,混沌劈開夜空,在怨靈驚愕憤怒的咆哮聲中,閃電自天頂落下,激起厚重白浪。


    胸口顫動起來,前後不過十秒,快的捕捉不到。


    譚清明止住動作。


    他不再追趕四處奔逃的怨靈,而是探出手去,一把抓住飄起的玉佩。


    玉佩它......


    剛剛震動了一下。


    是幻覺嗎?


    足足十多年沒有震動,卻在這夜半三更、萬籟俱寂的時候震動了。


    如果沒有放在胸口,可能轉瞬之間便錯過了。


    譚清明怔怔站著,指頭按住玉佩,遲遲沒有挪動。


    而另一邊,邊隨安愣在原地,保持邁出一條腿的姿勢,大半身體懸吊在天台之外。


    這是......怎麽迴事。


    自己在做什麽?


    邊隨安遲鈍的反應著。


    胸前那塊皮膚被炙烤的滾燙,玉佩上的兩條魚仿佛活了過來,在心口縈繞盤旋。


    它是在顫抖嗎?


    明明沒有人碰它,它為什麽會自己顫抖?


    邊隨安卡在天台邊緣,恍惚間冷汗直冒,他控製不住這樣被重力拖拽的姿勢,手臂向後旋鈕,握住天台邊緣的晾衣杆繩子。


    大半身體墜在外麵,他後頸肩背那裏被撕扯的厲害,幾乎是骨肉分離的痛楚,五指皮膚被晾衣繩撕裂,掌心的血順著手腕向下淌落,灌進脖頸裏皮膚裏,凍得他打個寒顫。


    剛剛在做什麽?


    剛剛自己在做什麽?


    為什麽會爬到天台邊緣?


    剛剛是有人在自己腦袋裏說話嗎?


    是幻覺嗎?


    誰在腦袋裏說話?


    精神分裂了嗎?


    轉瞬之間,腦袋裏冒出眾多念頭,他甩甩腦袋,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硬是勒緊細硬的繩子,竭盡全力扭動腰腹的力量,將一條腿甩上天台。


    掌心被血液給浸透了,緊張之下感覺不到疼痛,他拚命向前蠕動,抓住搖搖欲墜的晾衣杆子,在腳下打滑的前一刻,將自己摔迴天台。


    邊隨安摔在地上,脖頸背後冷汗直冒,大口大口喘氣不停。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


    隻記得自己在房間裏頭痛欲裂,有個未知的聲音不斷誘導著他,要他拋棄身體、放棄生命尋找自由,在他即將殞命的一瞬間,胸前的玉佩突然顫動,幫助他收迴神智,撿迴一條命來。


    邊隨安掌心顫抖,指頭伸進衣領,撈出那枚小小的玉佩。


    它靜靜躺在掌心,被凝固的血浸染的不再光潔。


    邊隨安四處摩挲,在附近尋出一塊毛巾,將玉佩擦拭幹淨,重新戴迴胸口。


    往日裏雖然總有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出現,但它們隻會在身邊絮絮叨叨,不會也不敢靠近自己,更無法進入自己的大腦和自己對話。


    難道是自己的心理出了什麽問題,或者是精神分裂了嗎?


    是被這些年來的生活壓垮了精神,最終無法承受了嗎?


    邊隨安餘懼未消,沒法客觀評價自己的狀態,他陷入到混沌的狀態裏,自然沒有發現一團黑霧從體內彈出,悄然消失在風中。


    那團黑霧疾速奔行,似一團小小的炮彈,沿著風行的軌跡向外飄散,不知飄出多久,飄進一團遮天蔽日的濃霧中。


    濃霧中有一朵綿軟舒適的黑雲,它化成棉花編織的柔嫩沙發,在半空斜斜飄著。


    伏明陷在裏麵,搖著金邊花紋織就的羽扇,扇尖微微向下,指向那團黑霧:「慌不擇路的跑迴來,還不快快顯形?」


    那團黑霧顯出人形,顯出的人形是個胖大男人,隻是他鼻青臉腫,麵頰像是被麵粉數次發酵,醜的看不清模樣:「伏明先生!伏明先生!我辦事不力,求求伏明先生,求先生再給我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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