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我爹的塔?!他不是我爹!他也配當我爹?」


    他激動地對我咬牙切齒,逼近我大聲道:「聽著,我哪吒削肉剔骨,早已將一切都還給了陳塘關的所有人,如今我以藕作骨,蓮做身,和李靖沒有一點關係!你還有心情在這裏欣賞風景,你是他們派來說服我認他作父的?!」


    我被他突然的大聲震了一下,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的蓮花披襟,腰身上蓮花裙,一下就明白哪吒現在處於哪個故事階段了。


    他已經不是李靖的骨血化成的人了,他是蓮藕和蓮花化成的肉身。


    哪吒背過身仔細地打量著大廳,這裏金碧輝煌的,不像監獄,可隻要望向平台之外,就會知道這塔無根,像在天上一樣,無處落腳,無從出去。


    他嚐試著從平台出去,也被無形之牆擋住了。


    我在他身後解釋,「我,我不是,我是無意間來到的,絕對沒有要給你和你父……」


    意識到自己又說岔了嘴,對上他緊縮眉頭的強烈不悅,我趕緊改口,「給你和李靖說和的想法,我絕對沒有,這是你們的家事。」


    又一次說岔嘴了,我不該說是家事的,我連連懊悔,再次給自己糾正,「啊不,這是你前世的事情了,已經過去了,重生的你,本該想過什麽樣的人生就什麽樣的人生,我看那些重生的電視劇都是這樣的。」


    「電視劇?」


    「嗯,就類似話本演出的皮影戲。」


    哪吒神色一黯,背過身去,「我從未看過話本,也未看過皮影戲。」


    他好像陷入了某些受傷的往事迴憶裏,聲音低啞,似乎有些哽咽。


    也對,李靖從哪吒出生時,就認為懷胎三年才出生的他是妖怪,對他處處冷淡,根本沒有怎麽親力親為教導他,恐怕作為父親都沒有帶這個兒子去玩過,應連話本都沒看過,對他是既嚴厲,又放養,也因此埋下了他和李靖父子血緣情決裂的伏筆。


    在我印象中,李靖對哪吒的兩個哥哥都比對哪吒好。


    哪吒七歲時去洗澡,還是孩童的他用生來自帶的神器——混天綾和幹坤圈無意間攪動了整個東海天旋地轉的暈眩,引來了巡海夜叉的怒斥和打殺,結果被哪吒反殺,又因此引來了龍王三太子的蔑視報復,再次被哪吒反殺,還被剝掉龍筋。


    李靖並不管是東海派來的兩個人先動手,哪吒防衛過當反殺了他們,他沒有正確引導哪吒和半分庇護哪吒,反倒覺得哪吒殺了自己早年有過一拜之交的龍王之子,讓自己愧對曾經的大哥,不分青紅皂白讓哪吒道歉,埋怨他連累陳塘關,還丟了自己的臉麵。


    最後任由年幼的哪吒自己削肉剔骨,殘忍的死去謝罪以免連累陳塘關,李靖都沒有為他流下一滴淚,隻當沒他這個兒子。


    我一時語塞,哪吒已經轉迴身看我,眼神已經瑩亮閃著光。


    「你是第一個既不怕我,也沒有苦口婆心讓我和李靖和解的外人,我以為世人都認為我和他的關係該繼續捆綁,否則我就是不孝子。」


    他堅定的說,「你說得沒錯,那的確是我前世的事了,我前世確有做錯,可沒人告訴過我,遇到欺負我的,我不該那麽反擊,不該下那麽重的手。我想著重生後好好再活一次,絕不會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我剛想『嗯』,他又激動的說:「可李靖,他好歹毒的心,我死後在廟宇裏受百姓供奉的金身本可以讓我復活,他卻偏要幾鞭打碎,辱罵我欺騙百姓,讓我永世不得超生!他居然連讓我重生的機會都要毀掉!」


    「百姓知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大孝子,你不願為難父母家人,不願連累陳塘關,甘願悲憤地自戕謝罪,成全李靖的臉麵,平息龍王怒火,所以百姓願意到你的廟裏供奉你,隻有李靖一人認為你無法被教化,他還燒你廟宇,他的舉動的確過於狠心了。」


    「你知道他還燒我廟這事?那可是我娘暗中好不容易替我籌集資金修剪的廟宇。現在我重生了,此仇不報非哪吒!他打不過我,就到處找幫手對付我,現在找人關我入塔,非要我灰飛煙滅才滿意。既然你不是他派來的人,一會找到出口,你隨我出去就是!跟緊我。」


    他四處尋找著出口,結果跟我一樣,發現這裏雖有廊道,能看到外麵虛空的藍,可並沒有出入的門,連上下樓梯都無法。


    我跟在他身後傻笑,「我本以為,你是一個小孩的,沒想到你就是哪吒,能這麽近距離看到你,真得太開心了。」


    哪吒苦笑地看了我一眼,「傻子,見到我有什麽可高興的,我的名聲可不怎麽樣。」他目光流轉,突然驚疑道,「等等,你身上既沒有煞氣,也沒有妖氣,你是個……」


    「嗯,我是凡人。」 哪吒並沒有注視過我頭上的主角光環,我判斷出他看不見,我本以為他發現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沒想到是感覺出我是個凡人。


    他神情一下嚴肅,抓住了我的手臂,快步穿梭在偌大的塔內。


    「你當真是個凡人!你是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被關起來了還這麽開心,這裏可不是普通凡人可以待的地方,你可能會被這座塔中的氣場煉化!你必須快點出去!」


    「不會有事的,我有六成的把握,就算找不到出口,我也能出這座塔的。」


    「你一個凡人,你要是能靠自己出這座塔,我跟你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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