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紀南北卻無心在意,駕車幾繼續前進。


    村裏人看著往前去的驢車,紛紛搖頭。


    當驢車進入朗雲閣五裏之內時,便如同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雖已是秋黃葉落之時,卻因山勢圍攏、湖水豐盈,這裏始終維持著溫暖的氣候,順著青石路走去,花草鮮美,蟲鳴陣陣。


    不多時,一座庭院便出現在蔥蘢草木之中。


    紀南北跳下驢車,上前幾步,篤篤叩門,口中高唿:「陸神醫,陸神醫!人命關天!求您出手啊!」


    一個獨眼老人一瘸一拐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紀南北,用帶著點南域的口音說:「今日休息,你沒看到告示牌嗎?」


    紀南北急促說:「老伯,勞煩您通報一聲,我家二少爺快不行了。」


    獨眼老人擺擺手:「休息日不接診。」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紀南北聲音拔高:「陸神醫,陸神醫!求……」


    話沒說完,一顆石子打在紀南北啞穴上,嘴張張合合卻出不了聲了。


    獨眼老人收迴手,說:「你太吵了,打擾陸神醫休息。」


    紀南北急了,迴頭看了一眼驢車,續命丸已經沒有了,紀無鋒現下進氣少出氣多,不知什麽時候就要不行了。


    紀南北一咬牙,幹脆用力一跳,扒著朗雲閣籬笆牆,使勁向上爬,然後翻了過去。


    朗雲閣內,陸容辛沉眉冷目地坐在矮桌前,手裏拿著木塊,用小刀一下一下地削著。


    地上已有很多木屑,還有兩個削廢了的木塊。


    屋裏十分安靜,隻有削木塊的聲音。


    突然,外麵「砰」的一聲,像是什麽重物掉落下來,陸容辛刀鋒一錯,木塊上多了一道劃痕。


    陸容辛盯著劃痕看了看,再無可挽救。再聽外麵易伯正在怒罵,便放下木塊和小刀,起身去看。


    紀南北正在躲閃易伯的抓捕,兩人一個四十多歲不能言語左閃右避,一個五十多歲罵罵咧咧猛扔石子,一時間竟誰也不能左右誰。


    又是來強行求醫的。


    陸容辛瞧了一眼就沒興趣了,隻說了一聲「小曲,送客」。


    一個小姑娘應聲而出,「砰砰」兩拳,紀南北直接被拍到了竹籬牆上,蜷著身子倒下來。


    「報告主子,送客完畢!」小姑娘晃晃腦袋,神氣十足。


    陸容辛拍拍曲歌的腦袋,算是讚許。


    紀南北使勁:「唔嗯嗯!」


    易伯氣地一邊用石子砸人,一邊罵:「你個挫樣,在這犯嫌,敢打擾陸神醫休息!」


    這種強行闖入的事,陸容辛早兩年遇到的多了,早就不在意。他讓曲歌去玩,心裏想著再去柴房挑塊木頭,就吩咐易伯利索點把人扔出去:「別浪費時間了,直接……」


    陸容辛突然看到了紀南北的臉。


    他在錦繡山莊見過這個人。


    「易伯住手!」陸容辛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不等易伯說話,直接解了紀南北的啞穴,問他:「你可是錦繡山莊的人?」


    紀南北咳嗽兩聲,跪倒在地,磕了個頭,卻避而不答,隻說:「陸神醫,求您救救我家二少爺,救救他吧!他快要不行了。」


    陸容辛一把拽住紀南北的衣襟,低聲問:「可是紀無鋒?」


    紀南北一下睜大了眼。


    「人在哪?」陸容辛鬆開了手。


    「就在院外。」


    話音未落,陸容辛已大步奔向院外。


    驢車已經偏離了院門,被驢子帶到了路邊的花草叢旁。


    陸容辛奔出院門,就見驢車車板上躺著一人,他突然停住腳步,躊躇一下,才慢慢靠近,隨即眼前就濕潤了。


    紀無鋒麵如白紙,胸膛似無起伏,左臂和腿上纏了細布,在和煦的陽光和繁茂的花草下,了無生氣。


    「陸神醫,」紀南北追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問,「您看我家二少爺還能……」


    「他能活。」三個字擲地有聲。


    陸容辛揉了下眼,隨即去拽驢子,但驢子還沒吃飽,昂了一聲想要反抗,陸容辛一眼瞪去,驢子竟立刻收聲,乖順地快步走進了院子。


    「易伯,開西廂房,」陸容辛沉聲吩咐,「燒熱水,所有用具都給我再燙一遍。」


    「是。」


    「小曲,看好院門,一隻蒼蠅也不要放進來。」


    「知道了,主子。」


    陸容辛直接牽著驢車繞過藥廬,去了後麵西廂房。


    紀南北小跑著跟上,問:「陸神醫,我,我幹什麽?」


    陸容辛瞪了他一眼:「看不到嗎?來抬人!」


    紀南北急忙湊過去,剛要抬拽起紀無鋒,陸容辛又喝道:「誰讓你拽了?小心點抬起來。」


    紀南北不敢多言,學著陸容辛的樣子,兩人一起把紀無鋒抬進屋內。


    易伯已經在有條不紊地收拾,陸容辛在給紀無鋒診脈,紀南北左看右看,拉了下易伯,悄聲問:「現在幹什麽?」


    易伯嫌棄地看他一眼,說:「把驢牽走,別在門外打擾陸神醫。」


    就在紀南北出去牽驢的時候,易伯迅速關上了西廂房的門,紀南北「唉唉」兩聲,卻被易伯又開門瞪了一眼。


    吱嘎。


    門再次關上。


    陸容辛的眉頭越皺越深。


    紀無鋒發著高燒,脈象奇異,除了外傷,可以診出是中了毒。但他的身體死氣沉沉中卻又有一絲生氣補充,故而雖看似命不久矣,但卻遲遲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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