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顏扶起流殤的同時,自己也隨之站起來,求也求過了,悔也悔過了,父親還是這般堅決的反對,其實這些年離開禦劍山莊的公子顏也過的愜意自在,至於心底的那份愧疚,藏的夠深便不會有人能發覺。


    愧疚與流殤相比,公子顏願意心懷著對父母雙親的愧疚感而選擇流殤。


    如今流殤又再次迴到自己身邊,還有什麽不滿足的?隻要有流殤常伴身側,是顏如玉也好,公子顏也罷,他都是他,是那個傾心愛慕流殤的人。


    雖然他還不明白流殤為何會變成琉裳,但是琉裳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的一切,一直都看在眼裏,心裏更明白,流殤變成琉裳,這中間的痛楚,辛酸是必不可少的,相比之下流殤吃的苦更多。


    “阿顏……”流殤看著阿顏的神色,雖然看上去並無異常,可是他深知阿顏心裏不好受,他也能理解顏司江的反對之心。


    相對來說,父王畢竟不是世俗凡人,不絕對製止自己和阿顏,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父王很清楚,阿顏的生命不會天長地久,就算不遇到任何危險,終有壽終正寢的那一天,阿顏敵不過時光的流逝,而鮫人族是不會隨著時光老去的,更不會有自然老死的那一天。


    父王可以允許自己與阿顏相伴這一生的時光,全因父王心知阿顏會有逝世的那一天,待阿顏離世之後,流殤依舊是流殤。


    這世間沒有永恆不滅的情愛,都會隨著時光,隨著死去而灰飛煙滅。


    可是,流殤和公子顏本人,可就沒有水族王上看的長久了,對於他們來說,能相守一生便足矣,人的一生是漫長的,可同時也是短暫的,短短數十載,轉瞬即逝。


    有句話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是,公子顏和流殤是寧願朝朝暮暮不分離,即便是很短暫的朝暮。


    即便隻有阿顏這一生的陪伴,流殤也心滿意足,若真有來世,阿顏逝去,隻要流殤不死,依舊會踏遍世間,找到阿顏,傾盡所能不離不棄。


    “流殤,難道又忘了我們之間的承諾麽?”


    公子顏自然也看出了流殤若有若無的思慮,總覺得流殤的想法並不是他樂於見到的,可是,他卻想不到百年之後死去的事情,現下還想不到流殤不會有凡人之軀的生老病死,而他,終有生命走到盡頭的那一天。


    介時,活下來的流殤或許才能最痛苦的。


    流殤聞言輕淺搖頭,迴以公子顏一個安然的笑意,不露痕跡的瞟向身後床榻之上的汐韻,汐韻的內傷已無性命之憂,隻需多加休養一段時日便可複原。


    如今顏司江又這般斬釘截鐵的反對,甚至大怒攻心,若是他和汐韻再繼續留在禦劍山莊,隻怕會越鬧越僵,流殤又再次萌生出了不該來禦劍山莊的念頭。


    這一次,公子顏沒有表示要反對流殤的想法,事情已經這樣了,禦劍山莊是待不下去了,倒不如就此離去,時日一長,說不定顏司江就會漸漸淡忘了。


    而且夜莫離和風陌影他們如今應該已經身在碧落城了,也不知他們怎麽樣了?可有順利取得冰火蓮?


    此刻的公子顏和流殤尚且還不知道,夜莫離他們盜取冰火蓮的初次行動失敗了,甚至差點還丟了小命。


    或許是察覺到公子顏和流殤的神色,羅芷素不由心下歎息一聲,看來自己兒子又要走了。


    也罷,隻要顏兒能開懷幸福,她這個做娘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相公,龍骨劍既然已經認主,那便也留不住了,我知道相公心中有愧,愧對列祖列宗,自此我陪相公入住宗祠,虔心請求列祖列宗的原諒,如若不然,我願代替顏兒受罰。”


    羅芷素溫軟的語氣勸解著顏司江,她知道顏司江心有愧疚,一方麵是愧對先祖,丟失了龍骨鳳血雙劍,另一方麵是因顏兒和流殤,讓顏家失去了香火傳承,不論是哪個原因,都有愧於列祖列宗。


    既然顏兒要離去,龍骨劍也無法留下來,那麽她身為顏司江的妻子,顏家的媳婦,顏兒的娘親,自是責無旁貸的向顏家列祖列宗請罪。


    入住宗祠,吃齋念佛,所有的罪過由她承擔。


    然而,這些說法,不過是為求一個心安罷了,活在世上,畢竟是血肉之軀,更有祖宗不可忘,可是,百年之後,任誰都逃不過那三尺黃土的歸宿,人死如燈滅,又何須多加在意這些虛得其表的談論?


    同時也在暗示顏司江,軟聲細語的聲音表明了不要反對流殤和顏兒,有情人終成眷屬,指的並不隻是男女之間,兩個男子又為何不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一瞬間,盛怒的顏司江好似蒼老了許多,眉眼間多了幾分滄桑,他知道自己的兒子不輸人,更知道他那執著的性子,單看傾顏樓主公子顏的成就便知道他的一番作為。


    隻是邁不過心裏偏見的那道坎罷了!想他顏司江驕傲了一生,光榮了一生,到最後,自己的兒子愛慕一個男子,顏家斷了香火傳承,又丟失了龍骨鳳血雙劍,即便公子顏帶迴了龍骨劍,可與丟了無異,龍骨劍不再屬於禦劍山莊,而鳳血劍,至今仍是下落不明,時至今日,顏司江才知道是沒希望再奪迴雙劍了!如同羅芷素所說,愧對列祖列宗。


    “罷了……罷了……”顏司江失神落寞的擺擺手,任由羅芷素扶著折身離去,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那個威嚴震怒的莊主,而是一個布滿滄桑的老人。


    顏司江和羅芷素踏出房門之時,傳來無力卻又如釋重負的蒼聲,“禦劍山莊從此歸隱離世,不再插手世間俗事……”


    顏司江走了,沒有堅持繼續說反對公子顏和流殤,可是他孤寂蒼涼的背影落在公子顏眼裏,不由使他眼眶酸澀,他明白他的父親徹底放棄了他,從此不再過問他的一切,如同沒有過他這個兒子,自然也不會再仇視流殤,不會在乎將來的歲月裏是否與流殤相依相伴。


    也就是說,公子顏自此永遠不會再提起自己姓顏,世間不再有禦劍山莊少主顏如玉這個人。


    有得必有失,他得到了流殤,卻失去了血濃於水的親情,此次離開禦劍山莊之後,他一生都不會再踏足禦劍山莊了吧?無可否認,某方麵來說顏如玉確實是顏家的不肖子孫……


    由於顏司江和羅芷素的離去,公子顏與流殤就並未當即離開禦劍山莊,而是多留一夜。


    入夜之後。


    公子顏和流殤同處一間房,彼此相對而坐,看著流殤熟悉的容顏,公子顏不由心生感慨,這一路走來所遇到的,發生的事,都似是那般順理成章的,尤其是在親眼見過流殤迴來之後,公子顏越發肯定了這種想法。


    因為在魔嶺山脈之時見過夙淵,所以公子顏相信了世間的傳聞,同時也代表頭頂上蒼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他們所有人,都像是天意下的一顆棋子罷了。


    上蒼安排了每個人的命運,而每個人都隻有順應天命而行,天意之下,眾生仿若螻蟻一般渺小。


    “阿顏,奪取四件靈物,本就並非易事,夜莫離,風陌影,甚至是櫻璃和傾瀾,阿顏覺得他們可是常人?”


    比起公子顏無聲的憂慮,流殤倒顯得平靜很多,他早已知道夜莫離幾人都不是普通人,不是普通的常人。


    流殤迴想起夜莫離和櫻璃,更加覺得她們兩姐妹的非同凡響之處,不僅身懷元靈,且具有仙骨,自從見過天尊夙淵之後,流殤便確信了他的猜想,夜莫離乃是聖尊蘇子染的轉生。


    流殤的壽命悠長,對於焚天大陸後世流傳焚天雙尊的事跡雖不知其中究竟,可卻也明白一切都逃不過天命的擺控。


    聖尊的隕落便是天命使然。


    蘇子染在世的時代,猶如混沌亂世,牛鬼蛇神無所不有。


    確實是蘇子染和夙淵一同攜手平定了亂世,開創了焚天大陸,才有了現在的繁塵世間。


    或許流殤最為遺憾的一點便是未能參與其中,當初雙尊平定亂世的時代,鮫人族並未離開過海水中,即便沒有出海,但是當初的那個時代,海水被血染不過是再稀疏平常之事了。


    可想而知,在那個亂世初期的時候,殺戮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而鮫人族厭倦殘殺,從不插手凡塵岸上的事。


    故此,世間幾乎無人知道,無邊無際的深海之中,還有著另外一個種族,鮫人族。


    鮫人族有著超乎常人的思維,似人非人,幾乎是擁有不老不死的生命,更有甚者擁有強大的修為,比如統領水族的王上,比如縱橫水族的殤殿下。


    而在蘇子染和夙淵開創了焚天大陸之後,無趣的歲月中讓流殤有了一觀凡塵岸上的念頭。


    流殤也是水族中第一個踏足凡塵岸上之‘人’。


    流殤亦見證過世間有太多的生離死別,最初也會心有感慨,後來看的多了,也就漸漸不以為然了。


    嚴格說起來,流殤才是不老不死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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