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


    從竹林邊緣走出來的浮仁好像迴到了最初的模樣,看起來又可憐又清瘦,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點肉都沒了。


    苗仯心疼了,趕緊走過去,剛想一把拉起浮仁的手觀看,就發現浮仁胳膊上、身上,還有臉上,肉眼可見的地方都是顯眼的傷痕,有棍棒的痕跡,也有手指和利器毆打的痕跡。


    苗仯看的眼眶都在發熱,光是露出來的地方都已經這麽慘了,那些藏在衣服下的身上還能有好地方嗎?


    這是現實啊,哪怕這隻是一本書,但他在其中,浮仁還在自己眼前,這就是真的。


    「太可恨了,他們怎麽能……」


    怎麽能這樣呢?


    浮仁還是個孩子啊。


    他又能知道些什麽呢?


    無知和愚昧讓這些人犯下了絕對不能被原諒的錯。


    苗仯小心翼翼的拉起浮仁的手,給浮仁吹了吹手背上的鞭痕,輕聲問道:「疼嗎?」


    「不疼。」


    浮仁的目光緊緊的停在苗仯的臉上,清楚的看見了苗仯眼底的心疼和難過,他眼底好像有什麽在晃動。


    原來在這夢境裏,竟然能夠見到苗仯嗎?


    「你……」


    苗仯疑惑的抬眸:「嗯?」


    「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


    看著苗仯清澈的看不到一點城府的眼眸,浮仁覺得是不是真的這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苗仯現在就在自己身邊。


    「這兒是我從前生活的村子。」


    浮仁對於這些傷口已經習以為常,舊傷往往未好,新傷就又來了,所以新傷舊傷夾雜在一起,看著就很疼。


    可是他並不放在眼裏。


    他牽起苗仯的手,自然的問道:「想看看嗎?」


    被牽手的苗仯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很快就忽視了這個問題,他看向四周一片歲月靜好的模樣,很難相信這裏的人會是小說裏寫的那樣那麽惡毒。


    「我很好奇你的過去,那就看看吧。」


    就讓他看看文字和真實的畫麵差別多大。


    「嗯。」


    浮仁牽著他往村子邊緣走去:「等會兒如果發生了什麽,你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盡管不知道自己迴到這裏要做什麽,但隻要苗仯在身邊,他便不會再有任何的害怕。


    苗仯眼眸一暖:「我相信你。」


    他相信浮仁會保護好他的,就像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完成任務一樣。


    越靠近村子越能感覺到裏麵的荒蕪,明明村子外麵的溪水波光粼粼,溫暖的就像泡在溫泉裏,而村子卻很冷,就像寒冬臘月般,隻有刺骨的冰涼。


    兩廂差別太大,苗仯忍不住握緊了一些浮仁的手。


    「別怕。」


    浮仁安撫道:「這裏隻是一些迴憶。」


    不會製造出真的。


    都是假的,是他的記憶。


    這應該就是修真者常說的心魔產生之地。


    雖然他不認為這會成為他的心魔,但畢竟過了這麽多年他也沒明白,他到底為什麽會成為那些人口中的詛咒,所以有些不甘是很正常的。


    兩人一起往前走,隨著塵封的記憶再次浮現,一層迷霧就好像被撥開了一般,一下子把他們帶迴去了當年。


    那是村子被屠戮殆盡前一天,他逃跑卻被抓了迴來。


    也是那一天,村裏有人在山裏撿迴了一顆寶珠。


    因為這顆寶珠,他沒有挨打的太嚴重。


    因為他們準備拿他第二天獻祭山神。


    「這……」


    明明浮仁就在身邊,但苗仯看著角落裏被綁的嚴嚴實實,整個人氣息微弱,幾乎隨時都可能斷氣的小浮仁,他唿吸有些難以控製的沉重了起來。


    這些人……太過分了。


    浮仁隻是眼神冷漠的看著過去的自己,在記憶裏他從未覺得自己慘過,但看著苗仯心疼自己的眼眶都紅了的模樣,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很慘似的。


    「別哭。」


    浮仁抬手給苗仯擦去眼角隱約間滲出的淚珠,聲音淡淡的道:「其實這沒有什麽的,都過去了。」


    苗仯咬緊牙關,下顎繃緊。


    文字看到的時候他的心就在抽抽,但也想著隻是個紙片人,並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畢竟反派嘛,都得有一個悽慘的過去不是?


    不然他黑化的理由是什麽呢?


    可是當文字變成一幀一幀的畫麵浮現在眼前,他還是覺得自己承受壓力的能力不夠大,他接受不了這樣。


    這樣的浮仁看起來,太悽慘了。


    「他們會死嗎?」


    這是苗仯第一次生氣到這種程度,既然這個世界的法律沒辦法幫助浮仁報仇,那上天總會懲罰他們的吧?


    「會死。」


    浮仁肯定的道:「明天他們就死了。」


    提到那些人,浮仁的眼神很冰冷,就好像平板無波的古井,裏麵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苗仯看向窗外,外麵的人都在載歌載舞,每個人都在開心的恍若瘋癲,但外麵的熱鬧卻與裏麵沒有任何關係。


    誰也不在乎裏麵的人的生死。


    苗仯深吸一口氣,這就是報應。


    記憶一轉,來到了第二天清晨,天邊的朝陽尚未徹底升起,露水還未消融,在房間裏的苗仯再次握緊了浮仁的手。


    外麵響起了哀嚎和悽慘的唿喊,喜悅和死亡就在一瞬間轉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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