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槍狠狠地插進山壁,仍舊向下滑了一段才止住落勢。


    “唿,好險……”風刃停了——林笑笑沒敢說出來,怕樂極生悲,又遭反噬。


    程九九趁機單手結印,柔韌堅硬的梅花枝霎時以她們為中心呈籠向四麵八方擴散,驀地撞上一堵無形的牆,勾勒出一個透明的剪影。


    它似乎被定在了原地,這才沒有繼續對程九九她們發動風刃攻擊。


    眼角餘光瞥見一點寒芒突至,一箭射中透明剪影,逼得它瞬間顯形,程九九才發現那是一隻異化出肉膜翅膀的變色龍。


    “咦?那不是楊天齊拍下的那把靈器滿月弓嗎?”林笑笑瞪圓了眼睛遙遙盯著山腳,“小九,什麽情況啊?滿月弓怎麽會到一個陌生家夥的手裏?”


    程九九說:“他適合滿月弓,隊長就給了。”


    林笑笑激動道:“白給?!”


    程九九覺得不是,“那小子叫狸奴,來自西陵楊家。”


    林笑笑驚訝:“這個狸奴不會就是幹掉了楊天齊的那個狸奴吧?”


    程九九:“嗯,他還隨身帶著楊天齊的頭顱呢。”


    林笑笑:“……這小子牛啊,他怎麽敢的啊?以一己之力挑釁整個西陵楊家,不是個白癡就是個狼滅!”


    程九九沒聽懂:“狼滅?”


    “狠人啊!”林笑笑解釋,“看他一連三箭都射中同一個部位,說明他的箭法很不錯,又穩,也不知道是在楊家遭了什麽罪才不惜割頭報複,激怒楊家。”


    “隻聽他說要報仇。”程九九控製梅花枝卷住三支流星箭的尾羽狠狠一推,讓箭頭在肉膜翅膀裏麵紮的更深!


    它憤怒地咆哮著,滿腔利齒的嘴巴似張大到了極致,顆粒狀的鱗片皮膚幾經變色,身體猛然一個翻滾,震碎身上籠子一樣的梅花枝,轉眼就又隱身失去了行蹤。


    但滴落的血跡沒法完全隱藏,程九九控製梅花枝一個盲勾,勾住了紮它翅膀下的流星箭!


    她瞬間鬆開林笑笑的手,迅速蕩秋千般悠了過去,它立刻扭頭咬來,程九九一拳揍它嘴巴上!揍得它腦袋偏了一丟丟,一雙邪惡的大眼睛都清澈了不少,透著一種愚蠢的震驚。


    “偷襲我?”程九九鬆開緊握的拳頭甩了甩手,雙腿絞住它又想咬龍的嘴巴,來了個單杠仰臥起坐——


    她掌心蓄力對準流星箭尾羽用力一拍,隻入肉三分的箭矢瞬間整根沒入!它立刻慘叫一聲,翅膀驟然失衡,一個俯衝墜落!


    恰在這時,火刃一直沒有有效攆上張辰逸的人麵鴞突然振翅,一個仰衝氣勢洶洶的撞向變色龍!


    眼看要被撞成夾心餅幹,程九九反應迅速的抓住變色龍重傷垂落的肉膜翅膀,鬆開鉗製它嘴巴的腿,擰腰翻身落到它背上。


    得了自由的蜥蜴大嘴頃刻間就咬上了人麵鴞的脖子!人麵鴞的利爪則刺穿了變色龍堅硬的蜥蜴鱗甲!


    人麵鴞脖子越痛,鳥爪就越牢牢地攀附著變色龍的肚子,主打一個我痛你也痛,誰都別想好過!


    這兩隻怪物相撞產生的衝擊波掀了程九九一個跟頭,她搖搖晃晃的還沒穩住身體,就被突然旋轉翻滾的變色龍從背上甩下!


    冷不防受到人麵鴞一記翅膀重擊,她被拍到變色龍肚子上,又猝不及防地被迫翻身掛到鳥爪上,旋轉、翻滾……


    翻滾,旋轉。


    陷在這種死循環裏的程九九眼睛已經暈了。


    [哇,這比大擺錘還刺激!]


    “……噦!”


    眼看難分難舍的兩隻高階異獸一副同歸於盡的架勢裹挾著程九九朝山撞去,陸萬裏迅速結印給它們墊減速陣!


    “隊長!”林笑笑大喊一聲,邊助跑起跳,身體滯空的刹那,她的腳下瞬間浮現出一個法陣,足尖借力一點,便靠近了鎖死的兩隻高階異獸,掄起手中赤焰槍狠狠刺下,一串二!


    “唿,爽了!”


    林笑笑踩著人麵鴞的翅膀彎腰向下看,程九九正卡在鳥爪中間,一臉菜色……“小九,你怎麽樣?還好吧?”


    “……不太好。”程九九捂住嘴,虛弱的抓住林笑笑伸過來的手,被她用力地拉了上去。她踩到軟綿綿的羽毛翅膀,胃裏的翻江倒海忽然就有些難以忍受,扭頭吐了個稀裏嘩啦。


    “……”林笑笑拍拍她的背,擰開瓶蓋把水遞給她漱口。


    陸萬裏掐了道清塵術處理了血跡和嘔吐物,隨即遊走布陣,想將此地遮掩,從人前“消失”。


    張辰逸撩了把額頭汗濕的發,平複了急促的唿吸聲後問了一句:“小九,這人麵鴞你還吃嗎?”


    程九九幹噦了一聲。


    “……懂了。”張辰逸那死命拽著大白狗項圈的手立刻鬆開,並拍了拍狗頭,“行了,人麵鴞是你的了,去吃吧。”


    係統瞬間來了個惡狗撲食!


    程九九:“……”


    這吃相真是丟龍的臉。


    她剛放鬆精神坐下休整,就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能量波動,隻見茫茫石漠上空突然憑空閃現幾人!


    隻一瞬的工夫,那些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但那片刻滯留所釋放的威壓卻震懾得附近異獸安靜如雞,仿佛星空很美,全都睡著了一樣。


    直到陸萬裏邁步過來停在她的麵前彎腰看她,她才恍然迴神,驚覺僵直的後背汗濕一片。


    程九九睫毛微顫,抬眸撞進他藏著擔憂的淡漠眼神裏,有些不好的情緒不需要她壓製就自行散了去,她的杏眸瞬間濕漉漉的,悄悄勾他手指,“你可真冷靜啊。”


    軟軟糯糯的糖音冷靜之中透著一絲略帶撒嬌的調侃。


    陸萬裏伸手摸摸她的頭,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們小九真厲害。”


    “那是!”程九九扯著他坐下,“但是吧,西陵楊家確實樹大根深,難以撼動,我們都老實一點,趕緊恢複狀態。”


    陸萬裏順從的在她身邊盤膝坐下。


    都相當狼狽的張辰逸和林笑笑則是相視一笑,互相碰了碰拳,然後各自找了個地兒休整養傷。


    狸奴收撿好那三支見血開刃的流星箭,走到程陸二人麵前,有心想說什麽,但見程九九已經入定調息,不好打擾,便眼巴巴的看著陸萬裏。


    陸萬裏也沒避諱什麽,直接問:“你想說什麽?”


    小黑龍悄悄豎起耳朵。


    狸奴也不再猶豫,直挺挺的單膝跪地,膝蓋觸地的那一聲響,聽的程九九都覺得疼。


    狸奴雙手解下流星箭鄭重的放到地上,再捧著滿月弓放到流星箭的旁邊,微微仰頭看著陸萬裏,虔誠的目光好像是在注視著他的神明。


    “公子,我手中有西陵楊家殘害能力者的證據,以及楊家劫掠平民為奴、豢養異獸助其繁殖的證據。”


    狸奴說完,突然舉刀剖腹,給程九九驚得睜開了一隻眼睛。


    陸萬裏也有些意外,“這狂沙石漠的水土難道就這麽好,能養那麽多異獸?西陵不是隻有他楊家一個,異獸的事卻從未露過端倪。”


    狸奴麵不改色的摳挖出藏在自己腹部的留影石,這下子就連張辰逸和林笑笑都睜了眼,暗暗抽氣:這小子對自己也太狠了!


    “楊家有一支神秘的馭獸師隊伍,時常押貨外出,每次他們一走,密室裏的異獸都會變少,曾經有幾個下人目睹了他們出行,直接就被滅口了。”狸奴說。


    陸萬裏用清塵術弄幹淨留影石上麵的血汙,注靈打開留影石,沒讓悄悄歪頭的小黑龍看到留影石裏麵那些讓人不適的血腥殘.暴的畫麵。


    但程九九手快,她自個拿了個留影石看,看了兩眼楊天齊蒙眼射人將其虐殺的畫麵,氣頓時不打一處來,“這個楊天齊真是該死!”


    陸萬裏:“……嗯,他該死。”


    張辰逸也拿了個留影石……“誒?這一個錄的是楊天齊被殺的影像……呃,狸奴你……”他朝狸奴比了個剪刀哢嚓一剪的手勢。


    狸奴愣了下,第一反應是摸摸染了血的上衣口袋——“哦,不小心劃破口袋掉的,和證據混到一起了。”


    林笑笑看懂了張辰逸的手勢,頓時湊過去要看,張辰逸連忙躲,“這種辣眼睛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程九九:“???”


    她也好奇,正要起身,腰上驟然一緊,被禁錮著哪也去不了,“……隊長,你太粘人了。”


    陸萬裏頓了頓,沒收了她手裏的留影石,接下來的話卻是對所有人說的:“楊家的人隨時可能折返,都收收心神,抓緊時間休整。”


    “……”程九九瞬間端正坐好,閉上雙眼:好奇心已死,勿擾!


    林笑笑和張辰逸則各自後撤了一步,結束打鬧,專心調息。


    狸奴吃了藥,傷口雖然愈合了,但流失過多的血卻沒辦法立刻補迴來,隻能慢慢調養,可他堅持跪著,臉色蒼白如紙,神情執拗。


    “……坐著吧,不必如此。”陸萬裏淡淡道。


    狸奴不想拖後腿,所以也沒堅持,聽話坐下。


    “狸奴,你應該知道監察司會不定時不定點的到各大世家巡視吧?為什麽沒有把證據提交給監察司?”陸萬裏問。


    狸奴坦言:“他們和家主親如兄弟,我不敢。”


    ……也難怪唐前輩要毀了西陵的監察司大樓,藏汙納垢的是得挨雷劈。


    陸萬裏再問:“那些馭獸師押的貨是什麽異獸?往哪個方向走的?”


    狸奴斟酌道:“我隻在密室裏看到過老鼠、蟑螂、和肉瘤子,都是在門口發現的,沒有深入過;我倒是跟蹤過那些馭獸師,但是很可惜,我能去的地方有限,次次都跟丟了。”


    陸萬裏沉思一瞬,換了個問題:“三方會談是什麽?”


    狸奴搖搖頭,“不知道……抱歉。”


    “你又沒有做錯什麽,不用道歉。”陸萬裏看了眼腕表型號的智能機,“這裏沒有信號,先休息吧。”


    ·


    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大仇得報,狸奴難得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


    晨光晃眼,狸奴迷迷糊糊睜開眼醒來,看見滿天朝霞,彤雲似火,緊接著金燦燦的陽光勾勒出白雲朵朵,澄藍的天空叫人一看就歡喜。


    狸奴怔怔地坐起來,視線微動,看見了不遠處並肩坐在石頭上看日出的程九九和陸萬裏。


    狸奴驀地笑了下,鬆快的伸了個懶腰,低聲呢喃:“真是個好天氣。”


    ……


    “該死!一個晚上了,那個賤奴能跑哪裏去?”


    “真是貓不成?”


    “那個賤奴帶著天齊少爺的頭顱和精神體,不可能悄無聲息的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時有好些人潛入了飛舟,其中有兩人行事非常隱秘,要不是被誤傷給炸了出來,我都未必能夠發現他們,但那兩人的修為委實不高,全靠身上的隱匿鬥篷遮掩行跡。”


    大長老的眉頭皺成了川字,“控製室裏的那一個我更是完全沒有發現對方的行蹤,最後才會被算計,錯失了抓住狸奴的最佳時機。”


    “按照供詞來看,狸奴表現的和平時一樣,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就連那番瘋話都和往日沒有區別,倒是天齊少爺的身上出現了一點反常的地方。”


    “啊?天齊少爺哪裏反常了?不就是平常那樣……”


    “以天齊少爺的性子怎麽可能會自殘傷害自己?他隻會打死狸奴!”


    “這麽一說也是哈……”


    “那就奇怪了,如果天齊少爺身上的鞭傷是狸奴打的,可狸奴那點可憐的修為能幹什麽?他連鞭子都不可能搶得到,再者有身契在,他一旦起異心,天齊少爺要按死他易如反掌。”


    “我覺得主要是吧,天齊少爺還帶著狸奴到門口遛了遛,若真有什麽不對勁,依天齊少爺那性子不可能還會裝作無事發生的跟著狸奴迴房。”


    “……”


    “所以究竟是哪裏不對勁?”


    “看現在的情況,明顯是有人幫狸奴掩藏了行蹤,我們才會到處都找不到人……如果天齊少爺身上的鞭傷就是他自己弄的,那麽整件事的脈絡就非常的清晰了。”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鞭傷是天齊少爺叫狸奴持鞭打的,以此獲得心理上的刺激?”


    這話一下子就給這群老頭幹沉默了。


    雖然楊天齊性格扭曲變態是事實,但大長老想來想去,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有一些神念師可以直接控製活人的精神體,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能操縱他們的言行舉止,甚至是人生。”


    “你是說南安陸家的三小子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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