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禦抬眸,陸含璟的眼眸亮得猶如綴滿繁星的夜幕, 閃動的是毫無保留的殷切愛意, 如浪潮般將他整個兒地裹住了。


    兩人久久對視,一時無言。


    直到手機震動聲再度打破了這寂靜,程禦眼睫猛地一顫,才後知後覺地閃避那灼熱眼神,慌忙去拿手機。


    還是洛羽書的來電。


    洛羽書不是任性的人,接連來電,恐怕確實有急事, 而程禦, 他也想藉機平息下內心激烈狂湧的波濤,於是舉起手機, 對著陸含璟擺了擺。


    陸含璟看出他的意圖,縱使意猶未盡,他仍做了個舉手投降的姿勢,隨即起身離開,留給程禦接電話的私人空間。


    看到他走遠,程禦垂著眸輕輕唿出一口氣,這才接起電話。


    耳邊響起清朗的少年音,隻不過不同於往日快樂小狗般喋喋不休,洛羽書說話時有些吞吐。


    程禦雖不及陸含璟城府深,卻也能一眼看透沒有被係統地教育過人際溝通,又不曾經歷太多社會打磨的洛羽書。


    他淡淡道:「有事直說。」


    手機對麵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停頓,有四五秒的時間,聽筒裏隻傳來洛羽書略顯急促的唿吸聲。


    在程禦徹底失去耐心的前一秒,洛羽書終於開了口。


    「有人拿我們相處時的照片威脅我。之前就有過一迴,但照片上看不清你的模樣,我沒在意,結果就被泄露了出去。這迴你的臉很清晰,對方還拿到了開房記錄。」


    洛羽書輕聲道:「我還沒告訴經紀人,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程禦對洛羽書話中的「沒在意」持保留意見,但也隻是一瞬就被拋之腦後。


    他抓到了「開房記錄」這幾個關鍵詞,猜測那些所謂的照片拍的大概也是他和洛羽書在酒店的情景,再聯想到那個音頻……


    陸含璟說是他助理撿到的,程禦自然不會懷疑他的說辭,也相信憑他的能力,早已經堵住了楊子晉的嘴。


    可萬一在他們之前,已經另有人聽過這段音頻了呢?


    程禦臉色微沉。


    就算程朗坤現下隻有他一位繼承人,他所處的位置,也決定了不能攤上太難堪的名聲。


    這是原主釀下的禍患,程禦不能任由它的影響擴大化了。


    「你做得很好,」程禦說,「暫且不用告訴經紀人,你把對方的聯繫方式給我,我來處理。」


    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權當不知道。」


    語氣很是冷淡。


    若是還沒有遭到程禦拒絕的從前,洛羽書可能會認定是程禦在憐惜自己,可現下,他竟然能從中抽身般冷靜地思考。


    程禦大概隻是不想他壞事。


    或許在上一迴輿論爆發又很快被壓下的中途,程禦已經明白過來自己的小動作。


    他沒有質問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自己,甚至沒有多餘的探聽,隻是以強勢手段壓下了那些輿論,隻是不在乎罷了。


    程禦不在乎這玩笑般的情感糾葛,也不在乎洛羽書。


    洛羽書心上墜了巨石,沉甸甸地壓著他喘不過氣,他在手機那頭斂了眸,輕輕說了句,「好。」


    程禦轉瞬便掛了電話,一秒鍾都不帶耽擱。


    或許曾經有段時間,程禦對洛羽書還抱著一絲淺淺的愧疚和可憐,也會為利益而對他照顧頗多,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自從洛羽書毫無徵兆地表明心意後,即便程禦認定那隻是年輕人朦朧淺薄的喜歡,也對此類的感情債避之不及。


    更生怕自己對他再表現出但凡一絲的特殊,反害得洛羽書猶豫不定,狠不下心,繼續沉溺於虛假的幻想中。


    得避嫌。


    程禦暗自對自己說。


    他身子往後靠,胳膊一撐,手卻摸到了件硬挺的衣服——


    方才他們在沙發上打架似地顛倒胡來,陸含璟為他披過的外套不知何時被擠在了縫隙中。


    程禦手指微緊,忍不住迴憶起剛才的點點滴滴,想起陸含璟顫抖的吻,和自己騰升而起的征服欲。


    他將那外套扯了過來,忍不住低頭嗅聞了番,內襯柔軟,也十分好聞,其中落了陸含璟身上的苦鬆味,也有他自己的味道,更多的卻是混合在一起的、迷濛曖昧的氣息。


    程禦於無聲處輕輕地磨過犬齒,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對待坦露愛意後的兩人時,迴應與做法有多麽的截然不同。


    「聊完了嗎?」身後突然傳來問詢聲。


    程禦抬頭望去,陸含璟倚著酒櫃,靜靜地看過來,視線在程禦懷中的外套處輕點了下,又落迴那雙漆黑濕潤的眼裏。


    被看到了。


    程禦的喉結輕緩地滾了滾。


    陸含璟僅僅隻是站在那裏,就能讓他心底泛起微瀾,維持不住在洛羽書麵前的平靜冷淡,


    不過麵上,程禦卻隻是略為自矜地頷首,仿若無事發生般坦然地站起身,說:「我要迴去處理點事情。」


    他告別得突然,陸含璟也下意識站直身子,「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程禦輕輕擺了擺手。


    他到底是個成年男人,即使心裏的天平已經向陸含璟壓倒般地傾斜,也沒有事事都要依靠對方的道理。


    不過……


    程禦的眼微微彎起,濕霧朦朧的眸中溢出碎星般的微光,露出了難得的純然笑意,「迴來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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